黑气将他们带到对岸后,迅速消散。
白菱看向其他人,见皆是一幅大梦初醒的表情,不由地叹口气,不知该不该说他们幸运,灯魂塔的魔物认邵禄为主人,这般轻易地就带他们离开了风火门,阿福也毫发无伤地救回来了。
看着宛如矗立在孤岛上的风火门,白菱暗自道,他们想再进入也难了。
“林修,你没事吧。”白菱回过神来,见林修面色惨白,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无事。”
这般说着,他深深望了一眼风火门,他已不再是风火门的弟子,之前能进,是因为跟着门内的弟子,现在他无甚办法再回去,那老东西是死是活,他也无法再管。
“之前你们曾答应过我一个条件,若是你们还愿意遵守,那便跟我来。”
白菱与邵禄对视一眼后,带着阿福跟上他。
快到五区时,林修忽然转头道:“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你说便是了,不用客气。”白菱紧接着道。
邵禄也点点头,他虽是不喜林修,但风火门一番经历,使他也认清了几分此人的真实面貌,他并不坏,甚至帮他们一起对抗自己的师父。
“我曾与姐姐约定过,等我成年后,会降伏一头穷奇,到时她也会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要邵禄假装被人降伏,然后去见你姐姐。”白菱立即便明白了。
“你们若是不愿,我不会强迫你们。”
“我可以帮你。”邵禄道。
“那便先委屈一下你了。”
言毕,他手中出现一个透明的锦囊,在他的驱使之下,锦囊慢慢变大。袋口一开,立即便有劲风扫过邵禄的面门。
这般法器,邵禄一个火球便能将其销毁,此时却自愿地跳入里面。
他一进到里面,便自动变为了小兽的模样。
白菱有些忧虑地望着林修。
林修又将一个暗雷放到变大的锦囊中,“若是你们信不过我,或是以为我起了什么歹心,便使出暗雷,可将锦囊破毁。”
白菱放下心来,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林修带他们来到梁城的五区,普通百姓的居住的地方,在走过一条暗巷子后,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宅子。
宅子四方的,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厢房,院子里栽种着不少花,都是些不常见,像青葙、落新妇、紫菀等,不过看其外观,枝叶规整,花朵繁多不显杂乱,显然都被打理的极好。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东厢房的打开,走出一位女子。
白菱望过去,就见女子身着烟紫色对襟裙,头上简简单单挽出一个髻,插着一支步摇,其面容与林修相似,只是眉眼柔和些,朱唇的形状也小巧些。
应是林修的姐姐林迎筠没错了。
他原以为林修的姐姐,定与林修的性情相差无几,如今打量过去,却可感知到一股极为温婉,极为淡雅,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才有的气质。
林迎筠见院子里除了林修外,还有一人……一妖,脸上的笑容隐去,微微一愣后,问道:“修儿,你这些天去哪了?这二位又是?”
林修向林迎筠简单介绍了一番,接着又接透明的锦囊取出,在其表面的一层流转的白光下,正安稳睡着一头小兽。其脊背上的尖刺,以及隐隐冒头的翅根,必是穷奇没错了。
“你消失了这几天,便是去收服穷奇了。”林迎筠显出一丝讶异。
“姐姐,你之前不是我约定过,等长大成人之后,我若是能将穷奇降伏,你便答应我一件事。”
林迎筠秀眉敛起:“修儿,你想说什么?”
“当年你在渡化阁的门前发誓,今生今世永不再踏入风火门。转眼十年,别人不知,我却了解你,你根本无法放下温宗茂。”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修儿,不可直言师父的名讳。”
“我现今已是一个废人,放的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炼妖法术无法再修,可是其他三阁的法术于你而言,却是轻而易举,我知你每日寅时便隐蔽地练剑。”
“是又如何,眼下妖魔横行,我自是要习得一些护身的本领。”
林修苦笑一声,“姐姐莫要在哄骗我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敢让我知道。”
“你每日降妖除魔便已够忙了,这种小事又何必。”
“当初那魔物还未成型时,你和温宗茂一样,早已经知道了,却因为师父而选择沉默。”
“修儿,你在说什么!”林迎筠神色一变。
气氛骤然一变,白菱看林迎筠温秀的脸上煞白,薄红嘴唇也失了颜色,两手在衣袖内微微颤抖。
十年前的发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是深埋在心中的一根刺,要么长痛忍着,要么短痛拔之。
林修显然选择了后者。
林修又接着道:“我消失的这几日,便是回了融形阁。温宗茂已从渡化阁出来,并再次帮陈劲峰杀害无辜。我之前不知,现今却是清楚了,十年前温宗茂答应陈劲峰杀害无辜,到最后已经起了将风火门满门屠净的想法,但被你及时阻止。”
“你回了风火门,师父可好?”林迎筠焦急地望着林修,随即声音压下去,“你说得不错,我确实知情。”
林迎筠有些怅惘地道:“师父其实有苦衷。”
“他就是一个懦夫,有何苦衷。他无法拒绝陈劲峰,便想借助魔物之手来摧毁一切。陈劲峰若说只是贪恋,而他则是腐儒。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苦衷是什么,无非师祖曾说过,四个师弟之前万不可引起祸事。”
“现在好了,那魔物沉寂十年,又再次吸收了大量的妖魂,其功力已非比寻常。风火门,包括他,他的三个师兄,都难逃一劫。”
“那魔物又被放出了?!”林迎筠又是一惊。
“是,这下终于可以如他的愿了。”
林修说完,肩膀陡然松下去,极为疲惫的样子。
林迎筠闻言,立即往外走去,到门口却被一股猛力弹回,凝神看去,就见门的两边,放置一个葫芦样式的小炉子,炉子是镂空的,里面有淡淡的光影射出一块幕布,将整个门都遮盖住。
这也是林修自制的低阶法器,作用便是当门。
林迎筠竭力压下滔天的情绪,冷静道:“修儿,将它解开。”
“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林修冷硬地说道。
林迎筠见他铁了心,一甩水蓝色的斗篷,腰间挂着的锦囊,赫然变大。
白菱看过去,发现锦囊与林修的一样。
林迎筠从中缓缓取出一把剑,那剑与白菱之前见过的都不同,是用木头做成的,剑身上还有许多划痕,且剑柄被磨得发亮,足以证明持有者的勤加苦练。
林迎筠微微敛气后,手持木剑,凝目向炉子击去。
木剑本身并不锋利,不仅如此,边缘还十分的钝,然而被林迎筠击向结界后,一道无比锐利的剑影荡出,炉子四分五裂的同时,连接门的青石墙壁也为之一震。
林迎筠的剑法可想而知。
她深深看过林修一眼,转身疾步而行。
白菱忍不住问道:“你不追吗?”
林修摇摇头。
林修将邵禄从锦囊里放出,之后又将锦囊变回原样,重新挂在腰间。
“你们要走要留皆可。”
“若是不介意,我们可否在你家借住一些时日。”白菱问道。
白菱还没有忘答应诸怀的事情,还需要在梁城停留些日子。这般做法,虽然有失可套,但她一人带着两个妖物,住在客栈里,难免会被再次盯上。
“那你们便先住在南厢房里吧。”
“多谢。”
……
邵禄甫一出来,便立即到白菱的身边,他刚才在锦囊里睡了一会儿,此时精神振奋了些,先是在白菱肩头上蹭蹭,然后扬起俊美的脸庞道:“我、我想吃糖葫芦了。”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毛茸茸的兽耳颤抖着。
“那我们便去吃。”
他们来梁城,几乎没怎么出门,便进了风火门,现下平安归来,自是可以放松一下。
阿福也立即道:“我想吃鸡腿。”
……
他们刚走,林迎筠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温宗茂。
林迎筠赶到风火门时,战斗已经结束,结果自然是风火门惨败,但魔物并未斩尽杀绝,而是将灯魂塔摧毁。
除了被他吸收的,灯魂塔内还残存大量妖魂,这些妖魂才已是真正疯魔,一旦释放,见人杀之,见妖吞之,足以令风火门鸡犬不宁好一阵子。
温宗茂被魔物重伤,陈劲峰也已知晓了他的真实目的,盛怒,他万万想不到,他这个最信任的师弟,才是令风火门遭遇劫难的罪魁祸首。
当下不顾与魔物对战,便传音到风火门各个角落,将温宗茂永久逐出风火门。
温宗茂已无生的念头,正欲废去一身修为,拔剑自刎时,林迎筠来到。
林迎筠强行带他回到这里。
他衣衫本就褴褛,此刻更甚,身上有无数的黑纹,且还不断在蔓延,而他眉眼的颓唐也被沉寂取代。
林迎筠端来热水,拧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轻柔擦拭他的脸。
“师父,我已探查过你的气息,伤得……”林迎筠顿住,将毛巾又攥紧了几分。
温宗茂即便不自刎,其伤势,也无法久活。
林迎筠并非与林修一样,十年未见过他。
其实在离开风火门时,温宗茂交给她一面镜子,这镜子除了能映照出人的容颜,还可作为观察的眼睛。
自从买下这个院落,她便将镜子挂到院子里的树枝上,她会在院子里绣手帕,修儿会在院子里炼制法器。
她知道,这些师父都看得到。
偶尔,她还可以看到师父。
一般都是在修儿除妖受伤时,师父会在镜子里显出身影,急切地问她:“修儿怎么样?”
温宗茂对于他们来说,如父亲一般,林修怨恨的是,他狠心将他们抛下,十年来不管不顾。
却不知,十年来,温宗茂从未真正离开过他们。
温宗茂最为了解林修,镜子的事情曾严肃地告诫她,不能告知于林修。
他想毁了风火门,他们姐弟两人便不能留。
他怕林修一旦知道,便会不顾一切地回来。
……
林修就站在两人面前,见温宗茂伤成这副样子,面上一丝表情都无。
林迎筠见状,便将毛巾递给他,让他替温宗茂擦拭脸上的污渍。
林修不接。
“修儿,算姐姐求你。”
林修何时见林迎筠这般样子,心稍微软了一些,接过毛巾,擦拭起来。
十年前的温宗茂尚还年轻,气质卓然,与其他三阁的掌门相比,要俊美得多,再加上他在外人面前,惯常不苟言笑,便宛如凡人不可接近的谪仙一般。
现今,容貌并未衰老,但那出尘的风貌已全然不见,反而落魄、颓靡,若非他恨他,见他这般样子,定是要心疼许久。
温宗茂似乎昏了过去,呼吸有些微弱,林修从他眉眼开始擦拭,一直到那双抿成直线的唇。
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而这时,温宗茂睁开了眼睛,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修儿。”
嗓音平静,微微带着一丝沙哑,一如他每次叫他。
林修第一次意识到,那尾音分明是带着爱怜的。
手里的毛巾骤然落地。
他狼狈而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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