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黏在他身上。
“客人,不必如此剑拔弩张,我们一起坐下来喝杯酒。”
这寝宫十分华丽,但是桃树底下的桌椅却朴素极了,而且边角并不十分规整,像是一个手笨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制作完成的。
东晏上神撩开衣摆,十分怡然的坐下。
做工略显拙笨的桌子上,放着鎏金的酒壶与杯子。酒壶的瓶身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上缀着一颗颗明珠,璀璨极了。
两盏酒杯也极为精致,杯身刻有腾云驾雾的龙与凤,工笔遒劲,使其神韵淋漓尽致地展现。
这一套酒器一看便知不菲,与这做工粗糙的桌椅并不相配。
白菱对邵禄说道:“邵禄,我们下去。”
闻言,邵禄一个俯冲到东宴上神跟前,金光一闪,邵禄便已重新恢复了人的模样,而白菱则是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我终究是小瞧你们了,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东晏上神的目光移到梦华格上,“看来你们已经知道摩多国的故事了,怎么样,精彩吗?”
“你……”白菱竟一时失语。
“想问我为何这么做?”东宴上神问道。
白菱确实想这样问,但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愚蠢。每个人的性情、经历天差地别,由此在面对一些事情时,所做出的选择、决定也不尽相同。
也许对一个人无关紧要的细节,对于另一个人来说,却是可以使世界崩塌的一记重击。
问为何这么做,本就是无意义的。
白菱摇头。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能帮得了你什么?”
以白菱来看,东宴上神作为天界的四大上神之一,其能力必然是强大无匹的,更何况后来坠入魔道,以一举之力将覆灭的摩多国藏于旻干沙漠下面,这样一个似神似魔的人,即便是邵禄都未必是他的对手,白菱实在想不通他们能帮他什么忙。
“一件小事而已。”
东宴上神虽是回答白菱的问题,目光却紧紧盯着他身后的邵禄。
他的瞳孔忽然变为赤红色,白菱察觉到什么,正要去遮挡,然而一声“小菱”传来,邵禄便倒向他肩膀上。
白菱立即扶好了他,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事出无奈,只是施了一点迷咒而已,不会伤你这位……情郎一分的。”
东宴上神双目恢复清明,笑道。
“坐。”东宴上神将酒杯斟满后又道。
白菱暂时放下戒心,当真如他客气那般,坐下了。随后将昏睡的邵禄扶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那桌子望着实在太硬,白菱不舍得邵禄趴在上面,便将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搁到自己的肩膀上。
如此之后,才看向了东宴上神。
白菱原本已经动了杀意,听他说并未伤害邵禄时,目中戾气才稍减,随即又留意到他对邵禄的称呼,好看的眉眼显出一抹疑思。
从进入摩多国以来,他们一共见了东宴上神三面。
每一次见面时,她与邵禄的并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而这位国王却是已经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是因为他的观察尖锐,还是因为……这摩多国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这位东宴上神一分。
他们那夜将国王救下,他早便已知道,却又引他与邵禄来到此处。如今却又暂时使邵禄失去了意识,单独与她谈话。
如此一环一环下来,白菱已经越来越好奇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前段日子,赫山上,你曾被魔气入侵过。”
东宴上神忽然开口说道。
“你为何会知道?”
被魔气入侵这件事,因为当时很快恢复,她便隐瞒下去了,第一次被它影响心智,是因为看到邵禄被扔进了灯魂塔里,当时她以为邵禄……魔气入侵这件事,若是说与邵禄和宁王,他们定会助他摆脱的,可她却生出了一个十分愚蠢的念头。
魔气在她体内似乎并不是坏事,至少再看到邵禄受到伤害时,她可以生出力量将始作俑者诛杀。
这对于**凡胎的她,焉知不是一件好事?
“是又如何?”白菱反问道。
东宴上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酒似乎是什么琼浆玉液,东宴上神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极为满足的神采。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的?”
欲端起酒杯的手一顿,白菱瞬时盯住了东宴上神,瞳孔忍不住缓缓变大,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脑中。
“莫非……帮助诸怀背后的主使便是你!”
——砰!
酒杯摔碎在地。
“聪明。”东宴上神赞许道。
白菱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若是诸怀的背后主使是他,那么他们在石洞里遇见的食人兽也定是他所为了。从白菱带着邵禄离开家时,难道这位远在旻干沙漠的东宴上神便已经盯上了他们。
当时因为黑曜石,她猜测的方向只局限在了昆仑山,也将矛头指向了邵禄母亲的旧恨上。从未想过会另有其人。
“你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体内的东西是我特意赠予的,只要我愿意,便可随时可以让你与国王一样。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用你来胁迫一下穷奇罢了。”
宽大的袖袍里,白菱的双手忍不住颤抖,她倒是从未见过有人将胁迫这种不耻的事情说的如此坦然。
“东宴上神想来是高看我了,我对于邵禄来说,只是一个同行的伙伴罢了,他并不会因为而做出任何牺牲。”
东宴上神缓缓一笑,那苍白瘦削的手一挥,一面能照见人半个身子的镜子出现在白菱的眼前,而镜子里面显示出来的,正是她与邵禄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从邺城到这里,你们两个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每日都在这面镜子中上演。你已经知道,摩多国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制造的幻影,幻影终究幻影,时日久了,总归是无聊,所以我无事可做时,便在镜子中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白菱的鸡皮疙瘩骤起,这实在是过于可怕了,在不知情时,竟有人在监视着自己!
“其实这本来并不关你的事情。”东宴上神又道,“那日你在山上所见的白怪与黑怪他们在昆仑山分为南北王,两者不知战斗过多少次,白怪在生出邵禄时,法力略有衰退,为了保护她麾下的小妖,也为了保护她的孩子,所以才冒险前往不周山。”
白菱又是一震。
“她去不周山便是为了老穷奇的妖丹!”
“没错,被青云观和你父母杀死的老穷奇便是白怪的丈夫,邵禄的父亲。黑怪得知了风声,也立即跟随前往,在不周山上相遇后,两怪自然免不了再战,后来的结局你也知道了。原本打算邵禄吞食妖丹后,由我带回摩多国亲自养大,不过当时有事情缠住我,脱不开身,便由着你带走了他。”
“当时我可想不到邵禄对你的感情……竟可以变得这么深厚。而我向来没有棒打鸳鸯这一爱好,所幸便让你与他一道来了。再后来食人兽的洞穴里,邵禄所服下的内丹,也是我特意放的。”
“你为何要这么做?”
白菱按耐下心中的震惊,问道。
食人兽是因为黑色结界才如此强悍,而助它一臂之力的便是东宴上神,这种做法分明是想要置于他们死地的,可是令邵禄功力大增修士内丹也是他特意放的,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于矛盾。
似乎是看出白菱心中所想,东宴上神道:“辅助物终究是辅助物,要想使一个人彻彻底底变得强大,便是陷于危难时分的厮杀。赫山上,你们以为你们真的能杀死诸怀吗?他死去,那是因为在最后一刻时,我用魔气吞噬了他。”
“?!”白菱僵住。
距离他们离开赫山已经一个多月有余,许多细节白菱难以回忆,不过在邵禄与诸怀对战时,确实有一股极为浓稠的黑气紧紧裹住了诸怀,当时她只道诸怀被反噬,再者,邵禄已经练成了蛇族族长的血魂术,轻而易举地打败诸怀并非难事。
竟是东宴上神暗中帮助了他们。
“你刚才不是说,若想快速增长法力,唯有陷于危难时的厮杀吗?为何又要这样做。”
“我帮助诸怀,本来就不是为了对付你们。我真正的目的是,邵禄能练就血魂术。我便是要诸怀逼蛇族到死路,如此遇到邵禄时,才能心甘情愿地传授血魂术。”
“你!”由于过于震惊,白菱竟一时失语。
“我告诉你这么多,只是不忍心看事情发生后,你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实在可悲,不过能让你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
东宴上神忽然坐直了身子,双目紧盯着白菱。那褐色的瞳孔再次发红,白菱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闭上眼睛,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神思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陷入黑暗中。
与此同时,昏睡的邵禄缓缓睁开了双眼。
等发现白菱一动不动时,他俊美的脸上显出戾气,怒盯着东宴上神,问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将刚才安抚白菱的话重复了一遍后,东宴上神不再绕弯子,长驱直入地道:“你可知,白菱的身体内被侵入了魔气?”
邵禄警惕地盯着他,“你这残暴的魔物,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不信,你可以查看一番。在其胸口处。”
邵禄抿紧双唇,想起了他被温宗茂扔进灯魂塔,白菱闯进来时的异样,当时因为他一心只感动于白菱竟不顾生命来寻自己,并未在意。
如今再想,汗毛瞬时林立。当即要解开白菱的衣物去查看,然而手碰到纽扣时略微一停顿,回过头来狠瞪了东宴上神一眼,随即用身子将白菱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只在衣襟处扒开一条小缝去看。
而便是如此之小的缝隙,也能看到白菱白皙如玉的胸口处,显出几道极为狰狞,极为丑陋的黑色纹路。
这纹路,他在温宗茂身上见过。
的确是魔物入侵心脉时留下的痕迹。
邵禄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一股冲天的暴戾在体内骤起,他想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来自己从未发现过。
为什么白菱向他隐瞒。
东宴上神微微一笑,十分好意地将魔气入侵白菱心脉的时间地点告知。
然后又道:“这魔气入侵刚开始可以使人增出无比强大的力量,但时日越久,其理智与情感将会悉数被泯灭,成为一个只会厮杀的怪物。若是一般的魔气入侵,用心头血便可解开,但他的可不一样。”
“别卖关子!”
邵禄见他说到一半打住,厉声道。
在白菱身边,他从未对别人有过这样的语气,可是得知白菱被魔气入侵,且一直瞒着他,他便浑身发抖。
他本就是凶兽,戾气、凶暴深藏于灵肉,因为被白菱的温厚所感染,才能流露出一丝纯真的善意。
此刻他体内暴动着一股极为强悍的凶杀之气。
他最恨的便是,白菱有事情不向他坦白。
这会令他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东宴上神缓缓道:“我可以帮他驱除内的魔气。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我要你的身体。”
邵禄呼吸猛地一窒,浑身僵住,并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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