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蜷缩在她怀里,她搂着他,紧紧搂着,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一边又一遍重复:“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多谢!”白矖余光轻轻一扫,视线依旧没从卷宗上挪开。
“可有看出纰漏之处?”杨戬虚心请教。
“没。”
“惜字如金啊。”言语间微有调侃。
“没有。”
白矖卷不离手,视线移开,脸一偏,与之对望。
两人隔的很近,漆黑的瞳孔映着彼此的容颜。
换做以前,他提笔写字,她一旁磨墨,若这么深情对视,他杨某人一下子就凑上去。
可此时,她的身离他很近,她的心却离得很远。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白矖就这般定定看着他,没有其余动作。
杨戬也静静注视她。
画面好像静止了。
耳根微微泛红,面上似乎一热,好吧,他杨戬输了。
低声咳了两声,拿过白矖手中的卷宗,折叠好,放在书案一角,“收拾收拾,我们去华山看看三妹。”
“我们?”
“有问题么?”
“哮天犬陪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有酒么?”
“老大,取壶酒来。”杨戬对康大哥道。
康大哥取来一瓶上好的梅子酒,恭敬递给杨戬。
“二爷。”
杨戬接过酒,他大抵猜到白矖的心思了。
“这样如何,我们先去完成你所念之事,然后,再一起去华山看三妹。”
是的,他怕了,他怕她又突然消失不见,他想时时守着她,陪着她,占着她,如此,才叫心安。
对哈!她怎么没想到,一起约起不更好!
毕竟她要去的地方,这些当晚辈的也该登台拜上一拜。
“也好!”
“哟!这真君神殿好生热闹。”一道阴阳怪气的腔调传来,破坏了这对俊男美女的和谐。
天奴趾高气扬迈进真君神殿,身后还跟了三四名奴仆。
白矖优雅坐着是背对他的姿势,她无意与天庭其他人照面,天庭若知道她活着,杨戬便有了最大的牵制,她低调再低调,只为暗中帮助杨戬更好的行事。
“原来是天奴大人。”
杨戬主动相迎,客客气气。
天奴是王母身边的大红人,杨戬不想招惹他,给自己找不痛快。
“天奴大人请坐!”杨戬邀他入座。
“入座倒不必了。”天奴手中拂尘一挥,四名奴仆走向搁置卷宗的架子上。
“这是娘娘的意思。”颇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杨戬没阻拦,查就查吧,就算查出来,不过是销毁再加警告罢了。
书架上的卷宗被翻得乱七八糟,噼里叭啦不少掉到地上。
天奴目光散漫的在殿内扫视一圈,似总算留意到了始终背对他的女子。
那背影墨发白裙,清丽雅致。
“二郎真君莫不是金屋藏娇?”天奴似笑非笑。
“天奴大人这玩笑开不得,杨戬身为司法天神,岂能以身试法?此女是我殿前的一株白蔷薇所化,平素在真君神殿干些杂货而已。”
只是个干杂活的婢女么?
“那就转过身来,给本官沏杯热茶。”天奴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态度嚣张。
杨戬脸色冷凝。
为缓解气氛,白矖配合得转过身去。
小眼睛,右脸一大块黑紫胎记,一口龅牙。
天奴差点当场作呕。
原来是个背影杀手。
为了保持形象,他努力不去看那张令人反胃的脸,开始催促道:“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一名奴仆道:“回禀天奴大人,卷宗没有任何差错。”
就连杨戬都愣了一下,看了看白矖,该藏的藏了,她倒是下手快。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快快离开。”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是。”
几人匆匆撤离。
杨戬心情大好,抱了拳,凑近白矖耳边,“多谢夫人相助。”
“夫,夫……人?”突如其来的夫人称呼,白矖发了懵。
看她那样子,杨戬眉梢微微上扬,拜了堂成了亲睡了还不想负责?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白矖细细凝视他的眉眼,从容道:“按照辈分,你得唤我一声师叔。”
杨戬嘴角微抽,而后,眼神微微亮起,道:“按照规矩,你得唤我一声夫君。”
“……”
“……”
我说错了么?
我说错了么?
杨戬主动退了一步,“不如这样,在外我们切莫大肆宣扬低调为好,自家人面前,我夫你妻。”
啪!她的师叔梦破碎了!
唉!台阶都给成这样了,就顺着下来吧!
苍穹深远,浮云飘渺。
白矖一身素裙,鸦羽似的长发不添任何装饰随意披散着,慵懒垂到膝盖处,一侧的耳鬓别了串细碎的白花。
未施粉黛的脸,依旧美的心颤,一双眸子藏匿破碎月光,悲天悯人且惹人怜爱。
杨戬也穿了件素色长衫,眸若星粲,温润如玉。
两人踏着厚厚的落花,一步一台阶往沧澜最高处的神冢走去。
几千年前,以白矖白泽为首,联合其他两只灵兽借用双生镜并带领诸多将士与凶兽混沌穷奇梼杌展开厮杀,双方伤亡惨重,麒麟弥留之际,托付白矖将其尸骨葬于穷奇混沌尸骨之上,永生永世以镇邪魂。
这也是几位将领的最后心愿。
白矖应下。
这便是神冢的由来。
登至顶部,薄雾缭绕,一块巨型石碑矗立其中。
白矖将手中美酒倒在比她大数倍的石碑跟前,以此为祭奠。
“这里,就是那场战争的尽头了。”
她的语气平和,杨戬却听出了哀伤,走上前拜了拜。
“战争起,生死胜败注定,赢了,举杯相祝,输了,风沙埋骨。”
“它从来不是什么好词,只是,在恶人的迫使下,反倒成了一种善意,以战止战,以杀止杀,方得安定。”
她的玉手抚上碑身,“那个时候,我若战死,这,似乎也会是我的归宿。”
“我们都还活着。”杨戬望着她侧脸,怔怔道。
“是的,我们还活着。和平需要代价,盛世需要牺牲,正因这等舍生忘死之举,才得以阻扰一切妖魔横行,三界归于安定,人间浮现繁华。所以,就让活着的我们,秉承他们的意志,守护他们的守护,这是神存在的意义。”
杨戬恬淡自然地开口:“神的存在不为某一人,而为朗朗三界,芸芸众生。”
“是了。”
一进华山,一首琴箫合奏的乐曲就飘入两人耳畔。
音律清越婉转,似幽谷清泉淌过心间,惊起微微的拍打,鸿羽般撩拨心弦,引起顷刻的酥痒,又若春风拂面,哄得万千梨花开。
琴声见箫,箫声有琴,互不夺其韵味,配合得精妙绝伦。
杨戬心颤了颤,无心赏曲,和白矖一个眼神间的对视,独自大步跨进院里。
杨戬目光掠过几重桃花,一眼看到杨婵和一位相貌俊秀的书生隔案对坐在桃花树下。
两人一琴一箫十分投入,此情此景杨戬觉得格外碍眼,迈着迅捷的大步行去,到他身旁时,一把抓起男子手腕,箫声被迫终止。
“二哥!”杨婵手指离开琴弦,站了起来。
杨戬目光紧盯书生,冰冷发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三妹在一起?”
杨戬眸光,语气咄咄逼人。
书生看着腕上的那只手,皱了下眉头,咬字清晰道:“无名小卒,不劳真君挂记,至于第二个问题,就要看真君怎么想了。”
答案不在点上,杨戬脸上当即黑了个度,周围的气氛有些僵,他手下用了暗劲,几乎快把书生手腕弄断,书生仍面不改色,没有半点开口求饶的架势。
倒有几分硬气。
杨婵上前要掰开杨戬的手,解释道:“二哥,他只是个凡人。”
杨戬给了妹子面子,手一松,刘彦昌手得到解脱,甩甩手腕活动活动。
不等杨戬再度开口,杨婵继续解释,“二哥,那日华山脚下他主动出面替我解了围,我偶然得知他通晓音律,便突发奇想合奏一曲,说到底,我和刘彦昌仅是一曲之缘,曲尽,缘自然就散了。”
三妹一向明事理,杨戬自是信了,看了看刘彦昌,点头道:“刘、彦、昌,我记住了。”
“你的箫声太浮躁,与这琴音并不相称。”
“不通音律之人,自是不懂其真义。”他收好箫,抛下这句甩袖离场,因匆忙离开,与进院的白矖碰个满怀。
“抱歉。”他头也不抬道了歉。
“没事。”
“二嫂!”
杨婵越过杨戬,喜形于色跑去拥抱白矖,却穿过她的身体,扑了个空。
哦,她忘记白矖的这项技能了。
神仙不可碰,妖凡皆可触。
因这事,整个真君神殿都在感叹,二爷可怜,二爷顶顶可怜,媳妇在旁,抱不上床,媳妇左右跟,神君开不了荤。
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
杨婵颇同情地瞧了眼二哥。
杨戬全然不知自己妹子的心思,一敛怒色,笑逐颜开打趣道:“三妹,看看你二嫂多热情,元神出窍也要来华山看望你。”
“是个搭台唱戏的好苗子。”白矖夸着。
变脸变得贼快。
杨戬嘴巴张了张,没说出声来。
杨婵噗嗤一笑,“二嫂,你这话是在夸我二哥还是在贬我二哥呢?”
“自然是夸的。”
杨戬摇着墨扇,唇角微勾,眉眼生出几分柔软缱缕,“这满目春色叫人心生愉悦,不如夫人应个景为为夫提诗几句,如何?”
杨婵赞同:“好主意。”
三人行,必有两人共情。
白矖:呵……呵。
一只黑色幺蛾子翩翩飞进院来,在白矖眼前振振双翼,传递讯息。
幺蛾子带来的对白矖来说是巨大的好消息,她却无法表现半点激动或欣喜的情绪,处之泰然道:“我会准时赴约的。”
幺蛾子收到回复,飞走了。
赴约?对方是个男人呢!杨戬眸色微暗,掩去眼底翻起的潮涌,紧握墨扇,凝视她,压低不满的声音,“夫人这是赴谁的约?”
白矖道:“重玄。”
杨戬满目错愕。
“你们方才见过面的。”
杨戬手中墨扇啪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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