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只吊着一口气的林徊，现在更没个人样。
前几次黎述做饭的时候他都是昏迷状态，她也就没想起来，更别提黎述也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
她从抽屉里取出几管营养液，手扶起他的脑袋，从嘴角倾斜着倒进去。
营养液洒了很多在林徊胸前的衣服上，她擦了好几遍，但至少成功灌进去了点。
黎述灌了三管，才把林徊放回去，这个小可怜眉头紧皱，黎述贴心地把短刀重新放回他的手心里，他才舒展眉头继续沉睡。
但营养液只能维持最低的身体需求。
林徊恢复意识的时候，黎述正好把一碗粥端在手上，床头柜上全是绷带和试管，她就重新拖了个小板凳过来，就放在他伸手就能触碰的地方。
“想离开这，也得先吃饱。”
黎述看着林徊的脸色变了又变，一直没动，稍微又等了一会儿。
小动物的眼神都是会说话的，黎述觉得林徊的眼神也很好懂，他眼神一黯，黎述就明白了他精神力干枯的窘境。
没等林徊丧气一会儿，黎述端起碗坐在小板凳上，把他整个人往上一提。
动作算不上温柔，林徊起来的时候，脑袋咚的一声磕在墙上，人都撞的懵懵的。
他下意识要从被子里掏短刀，黎述掖住他的被角，往他身上扔了个枕头，刚好完全盖住他肩膀一下双手的位置，察觉到微弱的挣扎，她还用力压了压枕头。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一勺子就怼到他的嘴边。
饿太久的人不能吃太好的东西，黎述就只准备了一锅粥，当然也不是她自己做的。
带着热气的勺子碰到干裂的嘴唇，林徊还不适应地抿了抿唇。
老实说，他大概有几个月没有吃过带热气的食物了。
地上的土很难吃，雨里的树皮也很难啃。不过比起在冰冷的实验床上，吃冷藏的营养液和实验药物，他更愿意把那些不干不净的脏东西往嘴里咽。
大米熬成的粥很绵软，不会划破口腔、刮伤喉咙，没有什么很重的味道，但是闻起来很甜。
能甜得人心里一恍惚。
黎述这时候倒显得很有耐心，她记得林徊喉咙也受着伤，会注意他咀嚼吞咽的速度。
太慢了也不要紧，观察他喉结的浮动，一小口一小口的，全部咽下去了，才递出去下一勺。
这时候多乖啊，不像刚有意识的时候，凶得很，上来就给她一刀，不讲道理。
房间里就变得很安静，只有勺子和碗时不时碰撞的声音。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林徊动动胳膊，示意黎述把他放开。
补充了食物能量，就算身体短时间之内恢复不了，但精神力会先一步补充起来。
黎述把枕头拿开，顺手给他擦了一把嘴巴：“等你恢复一点了，自己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林徊先是沉默，然后用一种沙哑又迟疑的声音疑惑：“你……让我出去吗？”
黎述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
他又不是俘虏，她也不是要关着他。要不是顾及他身份特殊，早就趁天晴把他扔进旁边的临时城镇了。
等等，他这两天高度警惕，每天夜里要攥紧短刀才能睡得着，不会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囚犯吧。
两人之间突然有点尴尬。
黎述：“你好好休息吧。”
……
“谢谢。”
林徊点点头，身体里的精神力正在以较快的速度恢复，只要精神力恢复了，他就可以使用精神力的方式驱动自己的身体，代替肌肉力量行动。
黎述当时是在这里围了一大块地盘进行改造，她建了三座房子，圈出一个院子。林徊住在中间面对着院门的那一间，他休息了一下午，只能听得到黎述隔着两道门在敲敲打打着什么。
她应该很擅长手工，目之所及很多物品都是手工制品。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黎述的脚步从院子里走到左边的房子，重新端了一碗粥放在林徊床边。这次的粥上面放了一些肉末，比较符合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不过她今天一下午的脚步声都在院子里，只有傍晚的时候去拿了粥，到底是谁在下厨。
天色彻底暗下来，黎述的院子里，光电装置自动感应到太阳落山开始运转，整个院子里有一盏一盏小蘑菇灯亮起来，林徊从窗户里往外看，有朦胧的光线映照在玻璃上，形成一圈一圈的光晕。
林徊第一次静下心来看，很漂亮，但是不够安全。他探查过周围的环境，这里的感染者浓度很高，应该属于危险区，但是黎述在这个危险区中间随便折腾，这里的感染物也好像察觉不到似的。
他将力量灌输到四肢，他没有鞋子，就直接踩在地板上。
林徊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连脚底也是。
他听说很早以前有过一个童话故事，大概是说有一个美人鱼为了心爱的人，用声音换取了双腿，只要在陆地上行走，脚底就会感受到走在无数根针上的痛苦，不知道和他此时的痛苦相比，谁更甚一筹。
这个屋子是两个隔间式的，里面是林徊睡觉的地方，外面类似于客厅，摆了一排箱子，不知道放了什么。中间有很大一个圆桌，上面是一根长长的尺和很多张画着横竖长线的纸张。
刚刚走出这间屋子，很久没有感受过的自由空气才稍微让他平静下来。
黎述的院子很大，中间用低矮的石板围起来一圈土地，里面种着满满的植物，这些植物没有花朵只有叶子，大片大片的叶子将它们的全貌遮掩地严严实实。
好在左右植物间有一条宽敞的路，点点蘑菇灯在月光下点缀。这里不像是一个独行客的临时住所，黎述将这里建设的很好，应该住了很长时间了。
精神力的作用不是用来代替肢体功能的，更何况他的精神力也没有恢复多少。这样行走会让他消耗的很快，只是短短几步路，他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中午都会出来晒一会儿太阳，黎述自己忙自己的，有时候路过他的时候抓着他检查一下，确定身上的伤在慢慢好转才出门。
一开始他还比较抗拒，后来习惯了也就罢了，甚至会在黎述过来的时候自觉地把衣服掀起来给她查看伤口。
黎述出门的时候，林徊从来没有问她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吃的，他做好了饿着肚子等她回来的准备。但是一到饭点的时候，他回卧室就能看见食物好好的放在屋子里。
——
黎述知道林徊其实挺想出去的，但是他现在身体状态太差了。
不仅是身体状况差，可能还有什么后遗症。
他会走着走着突然倒在地上，意识很清醒，但浑身颤抖连跟手指头都动不了。
蛇宠乌谛一直跟在他周围，每次他不能动的时候，连乌谛都感觉到了很大的威胁性，在他身边观察不肯靠近。
就这样直到恢复知觉，再站起来慢慢走，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点一点向外扩展活动范围。
最远的一次，林徊光着脚走到崇三湾的路口，何安明正好开车准备出发去城镇，他就躲在墙壁后面没出声，等人走了，才慢吞吞地走回来。
他现在对人群很排斥。
这是黎述这两天发现的，林徊周围如果有人经过，全身都会紧绷起来，就算只是个没有作战能力的普通人。
如果和人群离得太近，严重的时候，他还会控制不住精神力紊乱，差一点就发起了攻击。
黎述一直派乌谛跟着他，如果他真的失控了，让小蛇立刻把人叼回来。
作为曾经“不周”狩猎队的队长，林徊应该是万人崇拜的典型案例，黎述还保留着他那张意气风发的寻人启事。
正因如此才想不明白，怎么短短几个月就变得这么孤僻。
黎述最近倒是和人群接触多了一点，她找何安明买了一堆感染物异核，数量惊人，招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她的刀上还滴着血，手里若无其事地拿着一张清单，仔细核对里面的东西。
感染者的心脏和脑部，分别有异核和晶核，现在晶核成为了废土货币的一种形式，而异核却因为复制再生和坚固的属性，变成基地城防的一种材料。
何安明带着人从仓库外走进来，运完这最后一批就算结束了。
他小心避开地上的尸体，尽量不去看他们的惨状。
黎述和其他强者不一样，她看着没什么戾气，温温和和的，不了解她的人就会被这种假象欺骗，以为是个软柿子。
一捏，结果自己炸了。
“托您的福，好久没发这么大一笔财了。”何安明把钥匙递给她。
黎述：“最近你也小心点。”
何安明不像黎述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他最近发了这一笔小财，肯定有盯上他的人。
何安明：“不用担心，怕死赚什么钱啊。”
黎述想起他曾经宁可断手都要在感染者脑子里掏晶核的事儿：“确实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她打开车门坐驾驶座：“那我先回，你晚上去我那儿取车。”
她光明正大地从城镇开出去，刚行驶到镇子口，又有不知死活的人挡在了车头前。
黎述停下车，打开车窗探头往外看，一个背部挺得笔直的少年握着斧子站在前面。
他穿着狩猎队的制服，腰扣上浅浅的划着“不周”两个字，鼻青脸肿的，两只眼睛下面有很大的黑眼圈，恐怕有一阵子没睡好觉了。
黎述见过他，在镇子里的时候，被两个壮汉追得抱头鼠窜。
“有何贵干。”
少年红着眼睛问：“你前几天，是不是买了很多药。”
风从镇子里一直吹到镇子外，吹出一股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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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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