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野看着那双满怀质疑的眼睛,还似乎裹着冰碴,早知道不请他吃冰淇凌了,怎么这么冷冰冰呢,不免有些委屈,小声道:
“真的是阿勒泰,不信你给艾伊木奶奶打电话,我知道她的手机号。”
凌唐还真把手机递了过来,让他拨号。
乐野紧抿着唇,用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戳出一串数字,直到电话快要挂了,那边才慢悠悠拿起电话,用哈语说了句“喂,你好”,乐野好久没见艾伊木奶奶,高兴地喊起来——
“阿帕,是我!高哈尔!”
这两句对话都是哈语,凌唐完全听不懂,依旧沉沉地看他,乐野感受到他的目光,赶忙切换汉语,向艾伊木奶奶讲明这通电话的来意,奶奶的声音大了起来,是向凌唐说话:
“阿勒泰,他的家乡是阿勒泰。风雪大,你们晚上好好休息,快睡吧。”
艾伊木害怕宝贝高哈尔浪费别人的电话费,说完就赶紧挂了。乐野喜滋滋地看凌唐,眼神里是“看,我没骗你吧”的得意。
凌唐搞不懂这有什么得意,把车停在进县城旁的临时停车位,思索了一会儿,在把乐野独自扔在县城和带着他赶夜路中间抉择了一会儿,最终发动车子,朝进县城最近的一家酒店开去。
乐野没住过酒店,不知道凌唐带他来的是哪儿,对方又捎他一段路已经很好了,他可以自己找个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商店,或者是汽车底下,怎样都能过一夜的。
可他拎着大包小包,跟着凌唐走进一栋看起来非常棒的楼房里,忽然有些紧张,这人不会还是不信他,要把他关在哪里?
凌唐看着身后矮他一头,拎着大包小包,还腾出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衣角的乐野,轻轻笑了一下,并没有给他解释什么。
直到酒店前台说要看两人的身份证,乐野用力抿着唇,双眼通红,彷佛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了。凌唐叹了口气,他还小,吓他做什么,头一次颇为耐心地开口:
“今晚不赶夜路,我们在县城住一晚,明早一起走。”
乐野脑瓜还算机灵,知道这位人特好的哥哥还要捎他一段路,赶忙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角,眼尾更红了,但好歹是憋住了从十岁开始就没掉过的眼泪。也不怪他吧,这是除了艾伊木奶奶之外对自己最好最好的人了。
但他想起自己没户口,小声道:
“身份证……”
凌唐“啧”了声,也不知是嫌他麻烦,还是真的忘了他没身份证,低头思索了几秒,对前台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弟弟贪玩,搞丢了身份证,已经在我们户籍所在地登记补办了,目前还没有证件。”
前台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犹豫。
凌唐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对前台说:
“我给那边派出所户籍科打个电话,你可以跟他确认一下。”
见前台点了头,凌唐等那边一接通,立马抢道:
“警官你好,我弟弟身份证在您那边补办的,但现在我们住宿需要核验身份,麻烦您跟酒店前台说一声吧,谢谢。”
然后他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前台,前台很快“恩”了两次,把手机还给凌唐,给他们快速办理了入住,但是没有标间了,只有大床房。
凌唐直接拍板,大床房就大床房,再换个酒店还要再来一遍这套话术,他把裴应要弄死他。
没错,方才他口中的“警官”正是发小兼多年好友,裴应,教高中数学的,这个点肯定还在办公室加班,凌唐知道以他俩的默契,裴应一定能圆好这个谎。
只是,他才跟小骗子说不要撒谎,自己转头就为他撒了谎。
心情不爽。
凌唐大步在前,把吭哧吭哧拎包的便宜“弟弟”扔在身后,也完全没察觉到前台带着诧异的目光:这就是您生怕哭了、低头好生哄着的弟弟?
电梯里,他又给裴应打了个电话,对方直接开怼:
“你行啊,是不是带未成年住店去了?还‘警官你好’,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凌唐“嘘”了声,打断他:
“别乱说话,路上捡了个马上成年但说自己是黑户的小骗子……”
乐野听了这话发懵,那厢两人正丝毫不顾及他在场地吐槽他,原来凌唐还是不信他啊。
沮丧,委屈。
乐野蔫蔫地跟着凌唐进了房间,对大床房一无所知,有张床能睡觉就行,丝毫没有不自在感。
但他还因为那一点仍不被信任的沮丧而有些赌气,不过还是好言好语地跟凌唐哥哥说了晚安,然后就旁若无人地脱光了衣服。
他的鸡还有点不对劲,索性把内裤也脱了,叉开腿自己看。
凌唐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的就是年轻男孩毫不避讳地光着身子低头看自己那处的这一幕,他又惊又怒,甚至颇为快速地挂断了裴应欠兮兮又打来的视频,接着发飙:
“你干什么?!”
乐野跟他相处了大半天,一直被训,此刻也有些火气:
“我准备睡觉呢呀!”
还“呢呀”,你们阿勒泰男孩子说气话都这样卖萌?凌唐更加生气:
“睡衣睡裤穿上,不准再看你的……外生殖器!”
乐野鼓了鼓脸颊,但很快又泄了气,低声道:
“我没有睡觉穿的衣服,在家就是这样。我看……那儿,是因为还有点疼。”
凌唐无语极了,他这不是捡了个十八岁的黑户,是捡了个才刚会说话的婴儿差不多,完完全全跟社会脱了节,这可怎么行?他也跟着放低声音:
“先去洗个澡,我给你找套睡衣。那儿……别用手搓了,冲一下看看有没有红肿,没有红肿就是没事,别过分关注它。”
最后几个字,凌唐是耐着性子咬牙说完的,然后拎着正在点头答应的乐野后脖子,光不醋溜的,手上略微用了劲儿,几乎是把他推进了卫生间。
然后抖了抖被子,掏出湿巾擦了擦指尖,发现没听见热水淋下的动静,无声地叹了口气,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进来吧,凌唐哥哥。”
余光里,乐野跟个小鸡崽子一样站在淋浴房的一角,不知所措地乱瞅。凌唐避开他的目光和光秃秃的身子,拧开热水开关,调了调水温,然后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乐野知道自己挺脏,吭哧吭哧搓洗了很久,又瞅了眼那处,没有红肿,才披上凌唐放在淋浴房门口的浴巾,弓着身子走了出来,笑嘻嘻朝凌唐道:
“好舒服啊,你也快去洗吧。”
凌唐睁开困极的眼,往他身上扔了一套自己的睡衣,肯定大不少,但总比让他光着跟自己睡一床被子的好,然后拿上自己从家带的浴巾,进了卫生间。
他洗澡快,出来时见乐野磨磨蹭蹭地还没穿上衣服,不免又有些火气:
“衣服是穿的,不是让你看的。”
乐野小声回嘴:
“我知道,但我怕穿脏了你的衣服。”
凌唐属于“吃软不吃硬第一人”,闻言又软了脾气,哄着他把睡衣穿上,吹头发的时候想了半天,决定给小孩来一场“青少年性教育”。
他没当过老师,更没给哪个青少年上过这种课,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撩起眼皮见乐野懵懵地站着,傻了吧唧的,凌唐重新拿出凶巴巴的气势:
“多长个心眼,现在的坏人不仅欺负女孩,也欺负男孩,尤其是一些年纪大的男人。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也不要随便跟人开房!”
怎么好像都是在点自己?凌唐垂首,继续琢磨,一定要让他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想起自己幼儿时期看过的绘本《不可以摸我》,行吧,就按绘本中说的来吧:
“不要让任何人,尤其男性,触碰自己的**部位,比如你的……外生殖器,也不可以亲你的嘴唇、摸你的脸颊或者胸,以及任何你感到不适的地方,明白了吗?”
乐野多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别提这么一场振聋发聩的“性教育”,有些呆愣。
凌唐继续凶道:
“说、明白。”
乐野赶忙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凌唐哥哥教我。”
然后快速地穿好睡衣,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凌幼师”满意地点点头,从另一侧上床,使劲拽开被子的一角,房间很热,他只给自己搭了容易着凉的胃。
半夜,好不容易有些睡意的凌唐忽然被一阵连环脚踹醒,看清是谁,怒气冲冲地低吼:
“发什么疯?!”
乐野理直气壮:
“你碰到我的小腿,还有肚子了……有一点点不舒服。”
凌唐倏地睁开眼睛,瞬间清醒,很好,十八岁的年轻男孩具有一定的性安全意识,这很好。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凌幼师”从床上一翻而起,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盖着自己风尘仆仆的衣服,憋屈地睡了。
好在他习惯了值班熬夜,别说一张半包围的沙发,就是一张硬板凳,他都能睡着,后半夜沉沉睡去,总比车上休息得好。
他也习惯了早起,洗漱完,看见床上鼓着的包爬了起来,笑得人畜无害:
“早上好,凌唐哥哥。”
于是他又忍不住吓唬他:
“赶紧起来,限你半小时搞定,晚了的话你自己留在这,我还要赶路。”
果然一听这话,乐野的脸色微变,一溜烟从床上爬起,半路明显大了的裤子掉了下来,也是一边提着一边走,生怕被凌唐押在酒店。
乐野洗漱完,听见凌唐正在跟谁视频,赶忙放轻了动作,一声不吭地收拾大包小包,他要把藏在最底下的钱拿出来一些……
正数着钱呢,听见视频那头有人喊“凌医生”,乐野立马诧异地看向凌唐,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生怕他说话,用手点了点他示意闭嘴,乐野眨巴眼睛表示明白。
等凌唐打完电话,他才忍不住好奇问道:
“凌唐哥哥,你是医生?”
凌唐刚结束一个视频问诊,对方比一百只乌鸦都聒噪,让他根本说不上两句话,好容易见缝插针下了医嘱,累出一身汗,闻言心不在焉地“恩”了声。
“我以为你是老师呢,这么会凶人。”
话音刚落,乐野立即感觉到两道带着冰碴子的目光,吓得缩了缩脖子,等待凶神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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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阶段的乐野有一点点“幼”
(十几岁还是黑户的,我见过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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