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挂念着俞礼不喜过甜口味，今日姜桃收工前特意给他带了店里剩下的原味牛角包。
瘫在沙发上过了没多大会，就缓过了那股疲累劲儿，在心里盘算日后每天上午不用去店里时间要怎么安排。
视线落在没在忙的俞礼身上，跟他没话找话：“你明天上午还去音乐学校吗？”
俞礼正坐在她腿边的单人沙发上看资料，闻言抬头应她：“怎么了？”
“我以后都只有下午排班，明天上午能跟你去看看吗？”
姜桃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我们两个这样好像也不是很方便，没事我在家补个觉好了。”
“想去就去”，他放下手中纸张，懒洋洋往后一靠，“没什么不方便的。”
“好！”，姜桃语气惊喜道。
她之前话说出来，才意识到他俩的关系或许不那么好解释，也许俞礼并不想让认识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后悔，于是赶紧改了口。
听到俞礼并不介意，她也有些欢呼雀跃。
正沉浸在她的小心思里，俞礼轻轻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对了。”
姜桃“嗯”了一声，盯着他脸等待下文。
他微不可见的顿了下，再开口。
“我在阳台装了隔断帘，衣服以后一件件地晾”，又继续补充，“又不缺那几个衣撑。”
姜桃意识道他指的是之前将内衣裤套在短袖里，没想到他竟看了。
心里一紧，身体僵硬，眼神也开始躲闪，没什么威慑力地质问：“你——”
“太阳照的”，他神色并无变化，提高声音却又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想不看见都不行。”
室内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他刚轻飘飘话语的回音。
姜桃脑海中一片空白，反应也开始迟钝。
她没想到，这人怎么能如此语气飘飘又毫不羞愧地说这么令人尴尬的话。
俞礼瞧见她双颊红红，却又害羞到不说话的样子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好似刚刚的难以启齿毫不存在，连眼神都染上了一丝笑意，“透气见光杀菌效果才好。”
还悠哉哉的拖着调子逗她，“我这不是关爱祖国花朵的健康成长么？”
俞礼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再说都装好了，如果不用——那岂不是白装了么？”
清澈好听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姜桃却感觉耳朵被烫的灼热。
姜桃整个人似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情绪都慢了半拍，丧失了嗓子的发声权。
姜桃嘴角轻轻抿起弧度，脊背紧绷，像只炸毛的小刺猬。
俞礼也知道对小姑娘逗的狠了，她不想搭理他，主动凑过来示好：“生气了？”
姜桃板着脸不理他。
俞礼拿起沙发靠背上的黑色小猫玩偶，半蹲在姜桃前面，小猫挡在脑袋前朝她晃啊晃。
嘴里一边振振有词，“今天累了么”，一边又从猫脑袋后瞟她，捏着声音，“小猫来给你捏捏肩。”
属实是没想到，嘴上没个正形的少年，还是个会哄人的，而且哄起人来会是这样的画风。
此时两张脸贴的极近，近的鼻尖轻耸两下，似乎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荷尔蒙。
小猫脑袋后清晰可见少年额前柔软碎发。
目光下移，正对上那深邃好看的明亮眼眸。
姜桃这别扭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暖光朦胧，她觉得俞礼大概是只给她下了蛊的公狐狸精，一个眼神就能夺人心魄，让人惟命是从。
“没生气”，姜桃有点小不情愿的跟他解释，却也没了先前的忿忿。
“哦——没生气啊”，俞礼眼中残存的一丝讨好俨然又开始有向戏谑发展的趋势。
姜桃赶紧拽过小猫玩偶推他，“我要睡觉了”，一边摆出不理他的架势。
俞礼也没继续在这里碍眼，道了晚安后为她留下安静环境休息。
次日一早，姜桃跟着俞礼一同前往俞礼兼职的音乐学校。
这家名为“清传新希望”的音乐培训学校位于清塘传媒大学附近的文创产业园内，重点针对附近大学城几所学校的艺考专业，采取特色化的小班教学，在行业内的质量和口碑还是有所保证的。
这里并不像别的艺考培训机构一样，音乐、美术、播音和编导等多项艺考门类全覆盖，而是一家专门做音乐的机构，分为声乐和器乐两种方向。
俞礼去年在这里接受声乐方向的流行唱法系统培训，以优异成绩被清传录取，是机构大红宣传喜报上极为显眼的优秀学员。
他天赋极高，又有悟性，带他的老师们都把他当得意弟子，关系也亦师亦友。
源于音乐的热爱和曾经日夜的拼搏，这里对他而言也是类似于家一般的存在。
虽然他已然升学，对旁人来说可谓脱离苦海，但白天他也都乐意来灵活充当大班课助教、辅导课老师。
泡在充满音乐气息的氛围里，对他而言，是放松更是享受。
因年龄相近，有共同语言更好沟通，他也更能帮助学弟学妹们解答疑惑，偶尔有家长带着学生来培训机构了解情况，也会请他现身说法谈谈感受，给学生提供择校帮助等等。
机构也会以助教老师的兼职给他发工资。
俞礼带着姜桃刷后进了园区大楼，上了二楼后亮着白灯的logo让位置清晰可见。
“来啦”，一只脚刚踏进门，前台就熟络的跟俞礼打招呼，“带人来试听吗？”
姜桃抬眼看向俞礼，他也没多解释，点点头默认了这一说法。
“快进去吧，郭老师那边已经开课有一会了。”
从前台经过后，俞礼熟门熟路带她穿过一条常常磨砂玻璃走廊，偷偷从后门溜进教室，窝在最后一排角落。
讲台上短发干练的女老师正在讲如何分辨是否正确使用气息。
“在唱歌时最好嘴巴和鼻子要同时吸气，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要挺直腰板”，老师一边说一边做示范，“如果对着镜子，应该看到你的肩膀和胸口微微起伏，但程度较小。”
郭老师脊背挺直，正面朝着同学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姜桃的错觉，老师的目光在他们这边停留的时间格外多了那么几秒。
姜桃脑袋不着痕迹的往俞礼方向歪了歪，压着嗓子问他：“我们这样迟到进来没事吗？”
“没事，好好听课就成”，俞礼宽慰她。
一堂课下来，老师着重对唱歌的气息仔细拆分讲解，这也是姜桃第一次听说腹式呼吸法。
她从没曾见识过，呼吸也有诸多学问。
课间休息时间，教室里热闹非凡，大家都在不停呼呼吸吸，对气息控制和锻炼。
郭老师则径直来到了他们身边，姜桃忙随着俞礼端端正正站起来，跟老师问好：“郭老师好。”
郭老师亲切地朝他们一笑，头朝姜桃一点，问俞礼：“你朋友？”
“带她来转转”，俞礼应道，“她不一定学。”
郭老师好奇：“你亲戚？之前可没见你家里人来过。”
她又回忆了下，“就只见过你妈妈，你还爱答不理的，一副你们不是很熟的模样。”
“差不多，我现在带她”，回的是前面那句。
郭老师默契的没有再问，跟姜桃搭起了话：“感觉还行吗，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姜桃挠挠脑袋：“听是能听得懂，就是好像做起来还是不太会。”
郭老师安慰她：“没事，刚开始都是这样，你可以呼吸一下我帮你看看？”
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姜桃第一次连呼吸都变得好像不太会了，学着老师刚才的示范来了一次。
小心的问：“是这样吗？”
郭老师笑：“还有进步的空间。”
她点了点她的肚子，“要感受到你腰腹一圈随着吸气都鼓起和膨胀。”
又安慰她，“一下子学不会很正常，练半个月大概就会好些了。”
姜桃眼睛睁得圆圆的，惊到：“要练半个月吗？这么久啊。”
“基本功都是长期的”，郭老师跟她解释，“慢工出细活嘛。”
姜桃点点头，耽误了这么久，郭老师告别他们先去休息室喝口水。
路上，她又想起了俞礼来时候的情形。
别的孩子家长都是极为操心的，一般都要考察比对好几家机构，对师资升学率等各方面全面打听一遍才会慎重决定一家。
毕竟事关孩子高考人生大事，马虎不得。
对比之下，俞礼特例得明明白白，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听宣传接待部的人讲，他们也是头一次的遇见这么特殊的学生。
不仅是独自一人来的机构，更是当时就决定签约付款，没有半点拖沓，好像全不在意。
因为当时俞礼还没成年，收取他的学费担心家长不清楚状况日后或许会产生纠纷。
工作人员委婉表示可以回去和家人商量下，这事儿不急。
俞礼清冷又孤傲，闻言问：“送上门的钱都不收？”
又轻声嗤笑，“我自己能决定，不会赖上你们。”
最后他们还是收下了俞礼，不过在机构信息收集栏里让他填上了紧急联系人的讯息。
本以为是放任孩子的不负责任家长，谁知联系后家长听完当即赶来。
还是个端庄文雅，一看就通情达理的优雅女性。
俞礼妈妈是招生处组长亲自沟通的。
据组长讲他打出那个联系人电话之前幻想过很多种情况，或许是家人不关心的放养式成长，又或许是家里嫌弃学艺术花销大不支持，还或许，那个紧急联系人根本就查无此号。
结果却是他最没想到的一种。
俞礼妈妈不但详细询问了他的评测水平，机构的教学水平，还把关了为俞礼制定的教学方案课程和学习计划。
临走之前，还拜托了教学部的老师们对他好好培养，如果有需要随时和她联系。
其实即便俞礼妈妈没说，新希望也会对俞礼十足上心。
毕竟，他的天赋在那里摆着，测评老师们都看得见。
原本他们想法是如果俞礼家庭不支持，就尽最大可能做好沟通说服工作，决不放弃这样的好苗子。
事情发展方向远出意料。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在那之后的一天，清传新希望的老师们又看到了俞礼母亲。
她在午休前带着打包的午餐过来，俞礼带她在无人处安全通道交谈，四周很安静，郑女士试探着跟俞礼说：“阿礼，妈妈给你带了午餐，你喜欢的少油少盐的。”
俞礼没什么表情的接过：“谢了，不过以后没什么事别来这边了。”
郑知沅叹了口气，无奈呢喃：“我们心里都很记挂你。”
俞礼眸色暗沉：“我挺好的。”
他缓缓转过身，开口劝道：“你还是多操操家里的心。”
“家里也挺好的，你什么时候——”
俞礼突然转过身，打断了她：“家里好就行，我回去上课了，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也先回去吧。”
从语言神态到肢体动作无一不毫不掩饰地透露着不欢迎。
郑知沅也不是第一次劝，每次都是这样不耐烦的不欢而散。
她也早已习惯了。
自那之后，周围人再也没在机构里见过俞礼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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