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修)

话音刚落,封琼果然脸色刹白。

他原以为孟醒至多也就逼问沈家一事,大不了胡乱扯个情报,让他自己白费周折去。

却没想这人脸皮的确够厚,还知曲线救国,从他这里骗取封琅失踪的线索——偏偏封琅一事绝不可胡编乱造,倘若传进家主耳朵,那就是触了本家逆鳞,他的明州当然别想保住。

但若不说,孟醒把这刺客的消息一放,从此明州凤楼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他这多年经营都会功亏一篑。

思及此,封琼又想起封琳那张万恶的脸,心下莫名爽快。

封琳自己可未必能料到,孟醒对他根本不信。

“小叔公,”封琼面色一改,相较之下,给封琳使些绊子也算一件乐事,“您放心,关乎此事,琼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封琅,封家家主膝下唯一的嫡子,性情温良谦和,颇得人心。

可惜封琅幼时曾不慎跌落水中,虽被封琳救起,但之后筋脉都受寒气所阻,体弱多病,剑道不得寸进,几成废人。

而封琳,本是嫡夫人陪嫁侍女所生,起初连庶子也不能算,只是在救下封琅之后才得家主青眼。

加之封琅格外亲近这个哥哥,在封琳生母逝后,也是封琅请求嫡母接养封琳,伺候家中才渐渐有“琳琅双子”的趣称。

“因为两人前后脚出生,封琳的生母程氏,也成了封琅的奶娘。”

封琼一边说着,一边介绍:“但嫡夫人对程式恨之入骨,更不允许封琅与封琳来往,因此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怎样交好到那种程度。封琅幼时,不仅根骨奇佳,且性子温和谦逊,文韬武略都是个中翘楚,很受族人信赖——只是,九岁那年,封琅溺水,丹田再聚不起丝毫内力,昆玉剑也因此与他无缘。”

孟醒微微蹙眉,却觉得奇怪:“这是在池子里泡了一天一夜?怎么废得如此轻易。”

“当然不会。按理说,封琳是立刻将他救了起来,换作其他人,顶多几日风寒便罢了。可家主与嫡夫人遍访名医,愣是没有一人能帮封琅再次握剑……”

封琼一顿:“长辈曾说,封琅当年天赋,绝不亚于小叔公。”

孟醒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叔公应当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该是“封沉卿”这个离家出走的剑道天才。

这样的形容若是事实,便可看出封琅是何等才惊艳绝的天才。

如此陨落,的确极为可惜。

“更有意思的一件事。”封琼凑近了些,“程氏,就是因此事而被家主下令,生生打死的。”

孟醒眼睑一跳。

儿子救了公子,生母却被活活打死。

只能说明,在封家人看来,封琅遭此一难,是奶娘程氏的手笔。

“倒不是胡乱猜测,而是程氏自己认了罪行,任凭封琅怎样求情,家主都不可能再放过她了。”

孟醒问:“但听琼儿的口吻,是不信此事?”

封琼一笑:“程氏性格怯懦,平时连只蚊子也不敢打。况且她对封琅一向体贴入微、视如己出,比之嫡夫人也丝毫不逊。您说,一个奴婢,怎么敢有推主子下水的胆子?——一个母亲,又怎么会有推儿子下水的狠心?”

见孟醒不搭话,封琼便把话意引到最后,含笑问:“小叔公,那日在场的只有封琅、程氏和封琳,您说,谁才能既在现场,又同时被封琅和程氏二人回护……封琅的根骨,究竟是那一日废的,还是他心甘情愿……”

孟醒打断了他的话:“封琅恐怕也没有理由为他做这么多。”

封琼微怔。

半晌,便见他弯起眉眼,忍俊不禁:“非也、非也。您没见过封琅,故而难以想象他是何等——”

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即叹一声,感怀道:“何等光风霁月、良善温雅之人。若说封家还有什么干净的,便也只剩封琅……可他今也不再,才会有现下这般猴子称王的闹剧。”

他所说的“猴子”,自然是在讽刺封琳。

但较之和他争论封琳是不是猴子,孟醒更对“封琅”其人比较好奇。

毕竟只听封琼的意思,或许封琅若还在封家,即使没有武功,也会有不少人愿意跟随这位少主。

这等号召力,的确不可小觑。

倒是沈重暄听了一会儿,问:“既然家主打杀了封琳生母,他的童年恐怕也不好过,那他现在为何效忠封家?”

封琼面色微变:“谁能知道他的心思?”

“是吗?”沈重暄微顿,语气里却添了一丝压迫感,“那换个问法,封家是凭什么觉得,封琳不会背叛封家?”

“……”

“想必‘封琳推了封琅’的猜测,在封家一定不止琼公子作此考量,”沈重暄继续问,“面对如此心狠手辣之辈,你们也不心虚,这底气是因何而来呢?”

“沈小叔,就别为难我了。”封琼僵硬地挤出一抹笑,他的额头已然沁出细汗,嘴却很硬,“封琳封琅的过去尚可一说,但您现在问的,却已事关封家布局,若是穿进封琳那厮的耳朵,又要让我麻烦好一阵子。”

“琼公子这是害怕封琳?”

“……倒不是害怕。”封琼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孟醒,却见孟醒低头喝酒,全然一副不愿插手的模样。

他原本只想引一点孟醒的猜忌之心,可没想过要把封琳的事情点得太透。

谁都知道,事关封琳私事,封家谁人提起都不好过,更何况封琳必定还在他身边埋了棋子。

尽管不愿承认,但封琼也自知,他的心计手段,的确都不是封琳的对手。

但这小孩怎么脑筋转得这么快,内力偏还深不可测,半点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封琼咬咬牙,只能说:“封琳他……据我所知,是家中有位小姐曾关照过他。”

孟醒插言道:“封琳与我说过此人,是旁系的大小姐,名唤封珏。”

“正是正是。”封琼赶紧敷衍过去,“她对封琳有恩,封琳效忠封家,大抵也是为了照顾她吧。”

沈重暄便问:“那她现在如何?”

封琼讪笑:“当然很好,有封琳撑腰,去年才与宋家九公子订了亲。”

把人逼到这地步,沈重暄姑且不再多问,而孟醒接过话头:“那封琅现在的去处,你们有线索吗?”

封琼小心应答:“此事是由封琳一手包办。”

但他实在不敢言明,多半就是封琳把封琅寻地方藏了严实。

……那地方还可能是阴曹地府。

封琼自己想着,神情不禁有些落寞。

不只是他,封家绝大多数人,若能在封琳和封琅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们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封琅。

孟醒倒没追问他的神色变化,只问:“当年送到抱朴子那儿的学徒,封家派出的可是封琅?”

封琼微怔,不懂他为何问起这事:“这是当然。”

孟醒:“……”

我当年见的到底是封琳还是见的鬼?

但也没必要在这时候戳穿封琳,毫无意义。

还是等封琳愿意坦诚再说,较之封琼,孟醒自然会更倾向他的琳儿。

问得差不多了,孟醒也不打算再为难封琼,索性点点下巴:“元元,也和琼儿说说我们的发现吧。”

封琼急忙竖起耳朵,沈重暄道:“轻功尤佳,但不是江湖流行的重影迷眼的技法,而是纯粹的快,身法技巧倒是和……”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说。

而孟醒轻轻一笑,替他接下后话:“和辟尘门的拂云身有些相似。”

封琼眉头果然锁起。

拂云身的确是辟尘门的秘法,但除了辟尘门,天下还有好几个擅长拂云身的出名剑客。

——比如他眼前的这两位。

既然师承抱朴子,用的多半也是拂云身。

但闻孟醒一语总结:“是朝廷。”

封琼惊问:“朝廷如何会拂云身?”

孟醒掀了一下眼皮,没有多说,只道:“谁告诉你,拂云身是专精于快了?相似只是相似,贫道自然还看出了些别的。”

“这……”封琼猛然意识到,端坐自己面前的不是他人,而是昔日江湖第一唯一的亲传弟子。

只是孟醒总表现得懒散不羁,坊间又鲜有他的传闻,可这从不意味着孟醒是一般人能够媲美的存在。

沉吟半晌,封琼站起身子,毕恭毕敬一礼:“多谢小叔公赐教。此事,琼儿若有心力,必当严查。”

“查不查随意即可。”孟醒也随之起身,散漫掸去衣上轻尘,“今日你说了一堆琳儿坏话,贫道只当不曾听过。但今后再有鹰犬寻上你的家门,便当这几日只是疯道人前来打扰,莫要牵连你真正的小叔公。”

孟醒说着,牵住沈重暄的手腕,面朝封琼轻轻一笑:“琼公子,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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