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乌刃右手持刀,左手扶着像麻袋一般扛在肩上的女人,脚下借力疾踏两三下,眼看就要冲出会场。

“不能让他走!”先前站在圆台旁的人喝道,“让他跑了,到时候第八刃使怪罪下来,在场的一个人都跑不脱!”

第八刃使?崔晓暗自思索,九刃教麾下设有九刃使,自一到九共九位。听这意思,莫非这鬼市与九刃教还有什么联系?

再一看那些忽然冒出的人,听了这话都表情凝重,动作也都越发利索,像是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八刃使在事后追责。

看得出这些人武功也都不弱,步伐扎实,招式利落。但乌刃下杀手时,动作、速度,与先前在路旁旅舍与崔晓玩闹般的打斗完全不同。仅过五步,刀光连闪,十来个好手已头身分离,落在了地上,圆台旁那人的毒镖也尽数插在了他自己身上,没了气息。

几息间已杀十余人,没有任何一刀多余。

乌刃却忽然停下了步伐。

因为赵平挡在了门前。

“小友所托。”萧九华也懒懒地笑道,目光只盯他肩上女子,“得罪了,这位……兄台。”

萧九华拔了剑。

他的剑招就如同他的步法一般,看起来动势小而不快,却将乌刃的单刀下下封在周身。那柄剑虽短厚却无锋,二十来招走下,刀竟已出豁口;再一下,气劲竟将乌刃右手缠绕的黑色布条一并划破。虽是如此,乌刃却仍不肯放开左手,抽出另一把刀。

崔晓正仔细注意战局,不知不觉间已有汗珠自额头滚落。

布条被割破,乌刃的手便露了出来。那是一双筋肉饱满、宽而有力的手,其上布满了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旧疤痕,在苍白肤色上显得尤其扎眼。

李惟清毫无内力在身,却因而更觉寒意徒增,此刻不便深想,因为崔晓向他投来了求助的目光。他不由得轻叹,几步上前,挽袖对张棋略做查看。

“不妥。”他说道,“这位小兄弟眼珠被剜,其中有硬物残留,需要取出后以桑白皮为线缝合。我带有眠药,可暂麻伤口,以做止痛用,可其余事情怕是要去清水镇处理。这鬼市一无正经药铺二无……”

“我带你上去!”张弘韧的注意力已经全在张棋身上,还未听李惟清唠叨完便道,“走,阿兄,先带张棋上去。这番骚乱下来,难保不会有上面的大人物被惊动,我事后再向你好好赔罪。”

赵平也对崔晓说:“崔晓,先带你师兄去清水镇,且等我半日,若未去找你们,就先启程去清烨山庄。”

张棋已叫张弘韧点了穴,昏睡在张洪坚的臂弯之中。

崔晓眉头紧皱,他起初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救出张棋时会是如此情况。一时有些恼于男孩儿被施以狠辣手法,一时又不知该将这怒意朝向谁——乌刃吗?可如果是他下的手,又何必将男孩儿扔给他们?

因而他一时有些自责,只怪自己功夫不济,没能再早一步。

他一手拿剑,一手扯着李惟清,便同张洪坚张弘韧两兄弟一并出了拍卖会场的破楼。出乎意料的顺利,虽有人对他们这几个行色匆匆的人注目而视,却并没人上前阻拦,人们仍未停下手中的事,几乎当他们这几人不存在一般。

一路急奔至外市,李惟清人生第一次被如此扯着奔跑。

他本觉得自己的脚几乎挨不上几次地、只能大口喘着粗气,被带着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路已是不易,却没想到眼前忽地横穿出一辆推车。崔晓这下便不止扯他胳膊了,手上一松,还未等撞上,便又是一抬、一送、一接,李惟清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便已越过推车。

崔晓自己一跃而过,他也觉察李惟清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虚浮无力,显是将要再跑不下去。按理来说李惟清怎样也是个已及冠的成年男人,体格虽比习武之人弱,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般反应。可他也不能像传奇志事中写的一般,将一身内力分些给他师兄,来挨过这段路。且先不说李惟清全然不通武艺,便是会些浅薄功法,谁知他的经脉如何,能不能承受忽然注入的内力?

倘若做不好,可就不止是害他师兄了。

因而他只能像先前施展轻功时一般,闭紧了嘴巴,手上提劲儿,好多分来些李惟清的负担。毕竟向上的阶梯几乎就在眼前——

只一晃眼,张弘韧便与一道黑影一同向后摔落,张弘韧的手指正捏住向他袭来的那人双手,用力至指腹发白,只觉这手如铁一般,坚硬而有力。他表面用掌,实则使的是指间刃,因而只觉此人甚强,却瞧不出功法来路。

张洪坚下意识停顿脚步,就听张弘韧大喝一声:“你们先上去!”

崔晓没停下步伐,他与张弘韧先前交过手,知道他功夫不弱,就现状而言,显然是先让他们去清水镇找个地方好好处理伤口为妙。他将李惟清送入台阶,才道:“师兄,你先与张老板一起,我一会去清水镇找你们!”

而后他再往张弘韧处而去,这二人还未结束角力。崔晓定睛一看——突如其来的人,不正是那食肆的老板么!

老瘦条儿一旦表情沉静,就能让人轻易看出他曾是个和尚。

他虽是愤恨,恨不得即刻便与仇敌拼个你死我活,可并未被冲昏头脑,也并不愚蠢。整个鬼市只有一条路能够通向外面,这条路就在外市。他只需守着等人便好,何必去硬闯内市,提前削弱自己实力?便是那人不来也无妨,这道门鬼市若无意外只开一天,一天过后他便是被困死在鬼市之中,瓮中捉鳖岂不更是容易。

张瑶并不在他的身边,他让小妮子先行上去,在清水镇寻个棺材铺,先将古巧尸身安置了,他在稍后再用血来祭奠他的师姐。

不多时,忽然鬼市之中一片骚乱。

这片骚乱是自内市始起,却又极快地平息,老瘦条儿听周遭哗然,却不明就里,直到一纸转帖到了他手,方才明白过来。

“……第九刃使下令?”纸传到他手中已变得皱皱巴巴,其上有湿漉漉的水渍、血渍、脏污,想必这纸传阅时鬼市中人干什么的都有。其上三句话却是清清楚楚,半点没被污迹触及:开市日一切骚动无须理会、只需恪守内外市规矩、其余事宜既往不咎。

以及一个清晰的九字印章。

小贩晃着手中葫芦,他的摊子就在鬼市入口旁,这转帖方才正是他看过后划去自己名字,转手拿给老瘦条儿的。此刻外市没有什么人光顾他的摊位,正无趣地来回踱步,便道:“老瘦条儿,你猜这转帖是几日前发下的?这次折在谁手那儿了?”

“驱虫无声,管好你的虫子。”老瘦条儿弹走膝上爬的一只胖虫,掰动纸张,捻嗅干涸血迹,猜道:“十五日前。近来谁死在那帮黑斗篷手下了?”

“错。一月前折在了一个湍族人手里,嗯……想不起来名字了。不过倒的确是十五日前死的。”驱虫无声拿葫口去接虫,了无生趣地直接公布答案。

周遭也有人窃窃私语:

“第九刃使怎么管到第八刃使的地盘上来了?”

“怎么瞅这都不像是当日发的,谁啊又把转帖扣手底下了。”

“九刃教和鬼市有关系?啧……没听说啊……”

老瘦条儿将这转帖随手撇在地上,驱虫无声不由得一愣。转帖仰面朝上,末尾的人名还有一大串没划,其中不乏内市之人,纸落在地面,没一会儿就被黑水完全浸透,什么也看不清了。

“你不打算待在鬼市了?那湍族人蠢笨看不懂,将转帖扣在手里就招了杀身之祸,你直接……”驱虫无声大骇。

老瘦条儿冷笑一声,不做回答。

他报起仇从来不只杀一个人,假如那人有家族,他就杀对方整个家族;假如对方有师门,他就屠对方整个师门;就算仇人只身一人,也要将与之关联的人一并捉来,不死不休。——他的削万头的名号就是由此得来,没人知道他的手究竟砍了多少人的脑袋。

假如崔坊主未死,他只杀乌刃和另一小子也罢。可崔坊主既然已被钟慕杀了,钟慕还当上了这个新坊主,他便要痛下杀手,将百馨坊现存之人屠个一干二净。

老瘦条儿毫不怀疑自己能否做到。

“好吧。”驱虫无声就说,“既然如此……”

驱虫无声的话没等说完,就见老瘦条儿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哪怕一点儿冷静,额上青筋绷起,脸上尽是愤恨。顺着目光看去,他正盯准了一块因正在奔跑的人的动作而扬起的木牌——那块木牌有手掌大小,朝外的一面,写着一个字——地。

这木牌样式放在外边不太起眼,鬼市里却很少有人不认识,这是百馨坊的地字堂所持腰牌。

老瘦条儿怒吼一声,一手成爪,一手并拢成掌刀,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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