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到了晚上,李惟清便全须全尾地坐在了县令府中。

张全义心大,依然在上次被袭击的屋子里,他与李惟清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吃食,显然是让县令府的厨子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李惟清本想说不必如此,但看看张全义的脸色,实在是惶恐外加不安,再加上自己的确很饿,便不拂这位张县令的好意。

用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张全义才将李惟清悄无声息地从牢里运到了自己府上,没有走正常提审或放人的手续,谨小慎微地防着偷他钥匙的人——得亏牢房钥匙一式两份,如果没有备用,他就真得考虑考虑怎么砸自己县衙的牢房门了。

李惟清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正色道:“张县令,关于野兽食人一事,你目前查出些什么了?”

他这一问,张全义首先就先要行礼,又被李惟清挡住,他面露无奈,又道:“张县令,查案要紧,还是先莫要顾虚礼为好。”

张全义忙不迭地点头,立刻道:“下官省得了。这些受害者的遗体通常并不完全,也大多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品,但依然能从衣着与体态、皮肤的粗糙度等细节看出,这些人没有什么共同点。下到挑粪的,上到附近乡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城东的城西的,尽皆有之。并且范围很广,最远至沅城五十里外的焦海村,最近到……县令府内的老县令。”

说到最后一句话,张全义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虽然他一直以老县令称呼张德威,没有丝毫亲昵之意,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显然,就算只是提起,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并不好受。

李惟清点头:“目前总共发现了多少具尸体,从什么时候开始,伤人的事件是一天一次吗?”

“自六月十五初始,至今共有五十六具遗体……尸体皆为每日清晨发现,有时只有一具,有时又不止一具,但无一例外,都是只在清晨被发现的。”张全义惭愧地低头,“除此之外,最开始是在焦海村被发现,之后慢慢地一路……仿佛是一路蔓延至沅城,在本月中旬方才引起老县令的重视。老县令已将此案归入一个卷宗,又让他们把尸体都送到了沅城让仵作检查,以期破案。”

“卷宗能否拿给我看一下?”李惟清清楚张德威有些本领,卷宗中应该会有些有用的线索。

这却令张全义有些尴尬:“卷宗……没了。”

没了?李惟清一怔。

只见张全义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羞愧的表情:“在上任后,我立刻翻遍了县衙卷宗,老县令在这本卷宗上做了独特的标记,但我却遍寻不到,想来是在老县令遇害的当晚,这本卷宗就被贼人取走了。”

这么一说,所谓的野兽说不定是被直接引入的县令府,为的就是引起慌乱,好趁机取走这本卷宗——或者还有其他的东西。

这件事不必刻意拿出来讨论,既然卷宗已经被拿走,想必不是被藏起来就是被销毁了,多问也是无用。李惟清想了想,又问:“这么些具尸体,都一一查过了吗?其中可有哪些尸体不太一样,譬如……受伤非常多,又或非常少?”

张全义仔细想了想,说道:“有的,有的,就是最初在焦海村发现的尸体——被害者名为芮角,是焦海村村长的儿子,习过武,先前在外打拼,六月初才回到焦海村。他身上的伤非常多且严重,几乎说得上是面目全非。”

李惟清问道:“张县令方便让我瞧一下这具尸体吗?”

此话一出,张全义又有点为难:“这……芮角的尸体已经被焦海村的村长要了回去,应该已经下葬了……”

虽然焦海村在沅城的管辖范围之内,可县令在焦海村的发言权却并不绝对,无论情不情愿都经常需要卖些面子,城村之间弯弯绕绕颇多,难以解释。李惟清理解地摆摆手,道:“无妨,但既然第一具尸体在焦海村发现,我想,便应该去看看。如不麻烦,劳烦张县令明日替我备个马车,我好前去查探一番。”

张全义哪里会不同意,一口应下,先送了李惟清到客房歇息。

李惟清本可以立刻动身,虽城门此刻已闭,但有县令的掩护,未必不可悄声而出。他思及夜色已深,自己又实则不会武功,想想还是白日动身为妙。李惟清坐在床沿,闭目静思,按理来说他该与崔晓知会一声,免得他再着急,但这件事情令李惟清品出一点微妙的危险气息。水深且浑,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再拉崔晓下水为好。

崔晓已经又一次地与钟成静一起蹲在了房梁上。

他们围着县令府绕了半圈,见张全义居然还是坐在熟悉的屋子里,熟悉的桌子前,甚至守备也半点没变,不由得默然无语。只是今日,桌子上摆的不是卷宗,而是很丰富的菜肴。除了量多了一些,这不怎么奇怪,毕竟县令在工作之余也得吃饭。

这次他们还是从窗户翻进来的,张全义还是一点也没有察觉,他已经安排好了明日的事情,正准备熄灯睡觉。

如果要熄灯再点灯,未免有些奇怪,崔晓跟钟成静使了个眼色,钟成静会意地点头,跃下房梁,同时握住了张全义的胳膊,又捂住了他的嘴。

张全义瞪大双眼,只见另一个蒙着黑巾的人也从房梁上跃下,忙唔唔地挣扎了起来。

崔晓关上窗户,忙道:“张县令,我们没有恶意,以这种方式来找你,只是与沅城内野兽食人的事件有关。”

站在他身后的钟成静道:“别喊。”见张全义点头,才松开了手。

虽然没喊,但崔晓和钟成静的这份熟稔还是令张全义的声音颤了颤:“你、你们……昨夜偷我牢房钥匙的是不是就是你们!”

“不,不是,什么牢房钥匙?”崔晓仗着黑巾蒙面张全义看不见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打算抵死不认。

张全义咳嗽一声,摆出县令的威严来:“你们如果要报案,为何不于青天白日在县衙寻我,反而要三更半夜来县令府捂我的嘴?”

“实在情非得已,我们二人是走江湖的,暗中查这案子便罢了,白日到县衙……实在有些别扭。”崔晓笑了一下,“况且,我们还不知张县令是要彻查此事,还是要像老县令一般,压下不管。”

“老县令并没有置之不管!”张全义皱眉。

“既然如此,张县令可知,此事与聋哑村有关?”崔晓试探道。

沅城附近只有一个聋哑村,张全义一怔,紧接着赶紧整理好表情,严肃起来:“你们可有证据?不要如此空口胡言。”

看来张全义不知,崔晓心道,如果要进聋哑村,他们势必要取信于张全义,也不知道这县令胆不胆小,别再一下子吓晕了过去……

他抬起手,张全义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布包,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张县令莫要吓到,这便是所谓野兽的真面目。”崔晓一边说,一边缓缓打开布包,“我们二人昨夜便是被这东西袭击,但行走江湖的人身上毕竟多少有点武艺,所以我们反将它擒杀了。”

布包打开,奇怪的气味在封闭的室内骤然加剧,崔晓提着这颗头颅,捏开了它的嘴:“张县令请看,这断舌痕迹陈旧,如果只此一个也罢,但这些东西如果成群成对的出现,且尽皆如此,便不只是个巧合了。”

张全义后退了半步,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你……这……这不过一面之词,又如何证明这是所谓的野兽?”

“齿痕。”钟成静冷不丁道。

“对,齿痕,如果张县令不信,大可提着这东西让仵作对比一下齿痕。”崔晓补充道。

其实看到断舌时,张全义已经信了一半,聋哑村的人都是被统一行刑,又塞到了沅城边,建起了一个名为村子实为监牢的地方安置他们。这伤口断面特殊,非常平整光滑,且为一个斜面,张全义一看便知。

但聋哑村是节度使亲自安置,派有重兵把守。他虽然进得去,可不但需得寻个由头,还要写个层层向上递交的申请,能不能批下来又是两说。

崔晓不知道张全义还在犹豫什么,看得出他在动摇,立刻趁热打铁:“张县令想想,这件事已经闹了月余,近日沅城愈加冷清,再这样下去,恐怕百姓都得日日躲在家中不肯出来。但这东西……我们管它叫做尸人,这些尸人甚至不知为何身负内功,屋子肯定挡不住,迟早会闯入百姓屋中……”

张全义终于咬牙道:“这位少侠,你想要如何行事,如果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为你们行个方便也未尝不可。”

“既然尸人来自聋哑村,当然就要从聋哑村查起。”崔晓毫不犹豫道。

“我……”张全义脸上泛出一点苦楚,“我对于让二位少侠光明正大地进入聋哑村查案无能为力,甚至不能透露聋哑村的具体方位,但,我可以说的是……聋哑村附近还有一处村落,名为焦海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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