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一身青衣，步履轻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儒雅气质，温润如玉，可出言却难听：“玄国第一花魁，我来看你了。”
齐无忧闻言，怒火中烧，一拳打过去，被杨澄接住，杨澄转头对着身旁一脸愕然的齐无忧，说道：“齐大哥，他们就是这相处模式。”
郑赤珠站在一旁，她的面容清冷，嘴角紧抿，平日里那伶牙俐齿此刻竟出奇地安静。她充耳不闻杨澈的言语：“感谢姐夫，送来的粮草，我要去剿匪，时机正好。”
齐无忧的眼神如同利剑，狠狠地盯着站在一旁的杨澈，杨澈察觉到齐无忧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问道：“你是花魁最近养的小白脸吧。”
“你！”这句话一出，齐无忧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澄，终究还是忍住了即将出口的怒言。
杨澈数落道：“你什么你，一个出嫁两次的寡妇，将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养在家里面，事情都干得出来，还怕别人嚼舌根？”
郑赤珠眉头微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说道：“你只损我一人便可，别捎上他人。”
杨澈戏谑道：“单人不成书，不加他人，怎么传谣呀，你的说书段子又有新内容。不知道是谁写的，说你吓得齐霸虎尿裤子，逼迫齐霸虎倒戈，然后你再与齐霸虎，里应外合，暗杀段坤，以一己之力，把绿林军搅和散了。不愧是玄国第一花魁，带着面具都能把男人摧毁了。”
齐无忧的脸色已经铁青，他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杨大公子，嘴上留德。”
杨澈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他的嘲讽：“郑二，你这男宠还挺忠心。”他转向齐无忧说道：“她这摧毁男人的能力，不是花魁是什么？对了，她也摧毁女人。”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郑赤珠的心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杨澄见状，轻轻拍了拍齐无忧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说道：“二姐和我大哥说话，你不要插嘴，他们之间有些恩怨。走，咱们出去吃点好吃的，我请你，我大哥给我送伙食费来了。”
齐无忧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跟着杨澄走了出去。
一路上，杨澄详细地介绍了杨澈的过往。
当年武国统治时期，世子杨澈，游历诸国，舌战群雄、诡辩风生，一时盛名，无出其右。当时还是郑国公兼上大将军的郑印对他寄予厚望，更是与郑印长女郑白瑜指腹为婚，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琴瑟和鸣。然而，武昏帝因双雄传闻，忌惮杨澈，有意拆散二人，逼迫郑白榆和亲到羌蛮族，杨澈的心便如死灰一般，终日沉溺于花街柳巷之中，成为了一个风流浪子。
有人猜测是杨澈害了郑白榆，有人猜测是郑白榆害了杨澈，其中的是非曲直，无人能说清。
自从郑印称帝之后，郑白榆和杨澈这两个名字，便成了禁忌，无人敢轻易提及。
而杨澄在离开官场之后，开始经商，都城里的龙头行业，几乎都被他垄断，比如他们即将到达的这家酒楼。
杨澄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小酒，点了几道招牌菜。
齐无忧行走江湖多年，尝遍了各地的美食，对美食有着独到的见解。当他品尝到辣子鸡时，不由得眼前一亮，这盘菜的辣度恰到好处，既刺激味蕾又不会过于辛辣。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想让郑赤珠也尝尝这道菜，看看她被辣味呛到后那脸红的样子。
夕阳的余晖斜洒在古旧的城墙上，给这座繁华的都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在都城最豪华的酒楼内，杨澄与齐无忧相对而坐，桌上几碟小菜，一壶浊酒。
这时，酒楼的说书人又上场了：书接上回，郑赤珠在封妃大典上，献上舞剑，一剑刺杀了武昏帝，皇宫的守卫早换上了郑印的亲兵，郑印和郑赤珠父女二人，率领郑家军，将参加大典的官员一网打尽，顺者生，逆者亡，郑印借势从武国分离出来，建立了玄国，从此芦州大地展开了新的篇章。郑赤珠因刺杀武昏帝有功，被封为镇国公主，一时风头无两，无数五陵公子想目睹天颜。偏偏这个时候，郑赤珠要和亲到羌蛮族，郑印的大女儿郑白榆和亲到羌蛮族后，下落不明，现在又要郑印的二女儿去和亲，皇帝郑印痛失两女，一下急火攻心，瘫倒在床。羌蛮族老可汗和玄国皇帝郑印一个年纪都能给郑赤珠当爹，二八芳华的郑赤珠怎能甘心，她在新婚当日，一把火烧了羌蛮族的营帐，烧死了老可汗，偷跑回来，可惜她的脸也在这场大火中毁容了，真是天妒红颜呀。”
杨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说道：“齐大哥，这段子老了，我都听过上百遍了。最新的说书段子里，还有我呢。”
齐无忧眉头微挑，说道：“你还知道你自己那段？”
杨澄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自嘲道：“经常听，别说他们讲的还挺有意思，稍微沾点边的事儿，在他们嘴里，就能编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有意思。”
齐无忧轻笑一声，拿起酒杯与杨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也经常听关于郑赤珠的事迹。版本诸多，光怪陆离。”
齐无忧嘴里咂摸着酒，开口道：“这酒没有你们将军府胡同口那家好喝。”
说起那家酒铺，杨澄眼光闪烁，说道：“你说二姐开的那家酒铺，你知道么，酒铺的伙计，都是亡兵的家属，酿酒的秘法也是姐姐传授他们的，姐姐分文不挣，收入全都让伙计分了。”
齐无忧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继而又想到自己来的第一天喝醉后，把酒铺砸了的事，心生惭愧。
杨澄眨眨眼睛，似乎猜到他会这么惊讶，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其实，二姐心肠很好，我给你讲真实版本中，二姐收留我的故事。”
齐无忧点点头，他正想听关于杨澄和郑赤珠的关系，当事人是怎么阐述的。
杨澄夹了一口菜，嚼了嚼，用一口酒顺下去，开口道：“当时，我不到十三岁，杨国府的下人都骂我是杂种，我爹也不待见我，只有我大哥管我。有一日，突然有几个王孙公子找我玩，我开心坏了，他们约我去城郊，只要有同伴陪我玩，我怎么都可以。到了城郊，一个人拿着铁锹给我后脑勺来了一下，给我击倒在地，他们几个人，对我拳打脚踢，我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我已经被活埋在土里。齐大哥，你知道那种窒息的感觉吗？”
齐无忧摇摇头，脸色微变，同时，也想到了自己十二岁的那场浩劫。
杨澄继续说道：“隔了这几年，我现在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很难受。再次睁开眼睛了，我就看见一个仙女在我眼前，我还以为我死后羽化成仙了。二姐急忙喊来我大哥，大哥告诉我，是二姐带了郑家军，打听了一天，查到我和谁出城了，又提剑恐吓他们，他们才说出埋我的位置。我也是命大，吊着一口气，在二姐的医治和照料下，身体恢复好了。从此我便住在将军府，和二姐学剑术，她扬言谁敢动将军府的人，她就让谁不得好死。有了二姐的庇护，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不过背后说我是杂种、野种的人，多得是，嘴长在人家身上，随他们说吧。”
齐无忧静静地听着，一边吃饭一边点头，他明白了，杨澄这就是雏鸟认母，对郑赤珠依赖至深。
酒足饭饱后，齐无忧随即点了几个辣菜打包带走。
夕阳的余晖已经消失殆尽，夜色悄然降临。
到了将军府，杨澈已经离开了。
齐无忧献宝似的把菜拿给郑赤珠。冯妈接过来，摆到桌上一看：辣子鸡、红油猪耳、麻婆豆腐、水煮鱼、泡椒牛肉。
冯妈刚要开口，郑赤珠却打断了她：“冯妈，退下吧。”
齐无忧指着菜，笑道：“民以食为天，你带着这个面具，在外就餐不方便，今儿杨澄带我去的那家酒楼的菜很好吃，我给你带了几样，虽说你辟谷了，尝尝味道也不错。”
郑赤珠缓缓坐下，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品尝着桌上的菜肴。她的动作优雅，仿佛每一口都是对美食的极致尊重。
齐无忧心中无限惋惜：“郑赤珠这番举止，尽显名门贵女风范，如果不是生在乱世，她本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或者小郡主。”又联想到今日酒楼里的说书，想起一首诗，心中叹道：“怎奈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再低头看郑赤珠，齐无忧发现自己合计错了，郑赤珠没有被辣到，也不脸红，一直对菜赞不绝口，还说好吃。
齐无忧略有失望，虽然和想象的不一样，但是看着郑赤珠吃得那么香，齐无忧觉得她这张脸足以秀色可餐。
他就静静地看着郑赤珠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一点没剩。
齐无忧笑道：“你平时倒是不吃，吃起来，饭量不亚于猪，吃猪公主真是名不虚传。”
郑赤珠也被逗乐了，笑容如花般绽放：“在金门寨，你就是这样说的，叫了我好多遍吃猪。”
一提金门寨，齐无忧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郑赤珠忙说：“粮草已到，明日整顿一天，后日启程剿匪。”
齐无忧点头致谢。
他万没料到，这次剿匪，居然变成了江湖上的一场“杀虎大会”。虎指的就是自己齐霸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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