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门扉洞开,空气中兜来清寒的霜雪气息,搅乱了一池温煦。

依旧是步伐急履,面带忧色,一切好似回到了她初醒的那天。

只是心境,却与那时大有不同。

“你的伤……”于床前站定,季阙之欲言又止,视线粗略扫过衣衫掩映外露出的血痂,眉角不由得横起。

他有些无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予以她安慰,犹豫片刻,他从指尖的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玉瓶——那是程蓁蓁昔日为他炼制的丹药。

“这丹药,或许能对你有些帮助。”

丁鸢君平淡地接过丹药,打开瓶塞,从与瓶中倒扣出一丸丹药来。

手指从丹衣上拭去稍许,放到鼻尖浅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被许多人吹嘘过的,程蓁蓁亲手炼制出来的丹药。

多年的研究经历,让她很快轻易分辨出这枚丹药中究竟采用了哪些灵植药草。

怎么说呢,这种像是她早期研究成果的炼丹水平,着实让她忍不住有些失望。

丁鸢君没有多做置评,她只是将玉瓶塞子扣好,重新塞回季阙之的手中。

“你还在生气?”季阙之不理解丁鸢君退回丹药的原因,只是着力想着给她一个交代,“谢秋痕他太过顽劣,我已经惩处他凝雪峰之刑。”

丁鸢君摇了摇头:“谢秋痕之举,我已经亲自予以了报复,只不过——”

“你还记不记得,我也是一名炼丹师。”

自然记得,他昔日对程蓁蓁多加留意,除了她与丁鸢君相似的外貌,自然也与她同样会一手炼丹术是分不开的。

季阙之目露不解,不过依旧耐心为她解释:“记得,只是程蓁蓁的炼丹技法传承自大能,炼出来的丹药,药效应该更强些。”

“你吃过不少我炼制出的丹药,连你也这样觉得?”丁鸢君视线描摹着被面上的绚丽花纹,音调不辨喜怒。

季阙之实事求是:“毕竟程蓁蓁的炼丹能力,是所有人亲口承认过的。”

丁鸢君心中莫名觉得悲凉。

其他人囿于她的修为不愿信她,但她一直以为,季阙之应该是不同的。

众人云耳,原来在他的心中,她的丹药也不过如此。

她平复心绪,对上季阙之的眸光:“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何事?”季阙之也确实不理解,为何她好端端地突然连续几日不肯见他。

她一字一顿:“你与程蓁蓁之间,确无私情?”

空气中一瞬肃然,她定定地看着季阙之,看他会予以她何种答复。

季阙之眉头紧锁:“你为何会这样想?”

“我说过,她只是一名大乘期修士,我曾救过她一命。”季阙之猜测道,“难不成她哪里得罪了你?”

丁鸢君面露失望:“季阙之,是你带她来到的元清宗,是你任由她陪伴在你身边走过了三百年间的岁月,是你由着你们之间的流言漫天纷飞!”

“而今你对我说,你们之间毫无关系?”

季阙之眉眼冷淡:“那又如何?只当她是一枚摆件罢了,我自认从未与她有过亲密之举,你何以嫉妒至此——”

“刺啦——”

挂在腰间的鸿瀛剑像是早已听不下去,骤然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摩擦音,随后瞬间回拢,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季阙之:?

言语被打断,酝酿的情绪也难以再继续,季阙之看向她,唇角缓和,露出一股柔情来。

“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可以考虑把定好的道侣大典提前。”

“这是一份保证,你我既结为道侣,万千人见证,你总该可以安心——”

腰间的鸿瀛剑骤然开始做起剧烈的上下起伏摆动动作,其频率之快,幅度之大,犹如得了重度羊癫疯。

季阙之:?

季阙之额角抽动,筹谋好的求婚之言再次被打断。

“这根本不是道侣大典提不提前的问题。”丁鸢君声音冷湛,“而是它本就该取消掉的问题!”

“我幼时说过,我对感情极为洁癖。”

她垂眸,整个人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季阙之,你已经触及到了底线。”

“丁鸢君,我等了你三百年,为了留住师尊的峰主空位,我拼杀了三百年,期间我从未想过放弃我们之间的婚约。”季阙之凝神地望着她,面庞上全是疲惫与深情。

“而今我们之间修为的差距又摆在那里,你知道宗内许多人都不认可我们在一起,但是我从未想过放弃。”

“变心是莫须有。”

“莫再猜疑,我已经很累了。”

如若从未想过放弃,何以在此着重提及?

更何况,这言语间确实有些PUA的意味了。

只是丁鸢君还没来得及反驳,挂在季阙之腰间的鸿瀛剑就已经彻底没了拘束,直接在他腰侧做起了旋转圆周动作,如果不是现代修真环境侧不同,丁鸢君简直要怀疑它要充当一回直升机螺旋桨,带季阙之就此飞天。

季阙之:?

好吧,这个话是一点都聊不下去了!

季阙之深吸一口气,局促地转变了话题:“乔萦回来了。”

丁鸢君的父亲丁千砚身为一峰之主,自然不会只收过季阙之一位弟子。只是在三百年那场大战中,几位师兄师姐奋战在前线,大多殒命于此,至今也就剩下了个乔萦师姐。

她醒来不久后探听元清宗近些年的变化时,也打听过乔萦的下落,据说她是在外进行探查残余魔物踪迹的宗门任务,所以迟迟不见踪影。

如今知晓这位师姐即将归来,她自然还是有些欣喜的。

见丁鸢君神情放缓,季阙之也长舒了一口气,不给她再多言的机会,他直接起身道:“我会告诉她你现在的情况,让她快些来见你。”

“你先好好休养,不要多想。”

“我必定是会娶你……”

久久不见动静的鸿瀛剑骤然用尽全力,狠狠朝前一顶,季阙之身子一歪,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卡在嘴里。

季阙之默不作言地看了眼腰间的鸿瀛剑。

打吧,毕竟是难得求来的神剑,万一对方脾性突然上来,直接弃他而去。

不打吧,它近来捣蛋的次数也太多了,总感觉自己的未来似乎会被它狠狠坑上一回。

季阙之立在原地稍许,强行平复下心绪。

至此,终于离去。

室内重新归于清寂,青梅竹马多年的人好像突然间就变得如此之陌生,一腔言语让她心中恶心更甚。

丁鸢君手指摩挲着被面上凹凸起伏的线纹。良久,她忍不住试探出声。

“小鸡仔?”

“谁是小鸡仔!小爷我强调了多少遍了?小爷我是凤凰!是凤凰!”

鸿瀛剑灵恍若安装了雷达,提到小鸡仔这个词,整个剑灵就像是被拽了尾巴的猫咪,比谁都要激动。

一只鹅黄色的身影“biu——”地一下飞过窗檐,像是一发一往直前的炮弹,噌地落到了她的被面上。

神采奕奕,目光炯炯,小肚腩一挺,一身鹅黄鸡仔羽华丽亮相!

就是不知道为何,鹅黄的羽毛恍若遭遇了什么,看起来色彩黯淡不少。

她才刚刚出声,对方就一下子蹦了出来,想来是怕她会难过,所以一直在屋外悄悄等待着。

真是个别扭的剑灵。

不过思及方才鸿瀛剑在季阙之腰畔如此剧烈的反应,丁鸢君总算猜到小鸡仔这些天的去处。

她还在想为什么这么多天都看不到鸿瀛剑灵,原来他是乖乖回了鸿瀛剑中,自然不再像以往那样对着她耳提面命,天天叫嚣着要帮她捅了季阙之。

只是……

连鸿瀛剑灵都回到了剑中,是不是说明它已经完全放弃了说服自己?

从醒来到现在,好像她身边自始至终一直坚韧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这只剑灵了。

原来这样的日子也要结束了么?

不过也是,在这个世界,她从来都是个被人嫌弃的存在。

丁鸢君眼眸闭合,倒床一趟,两手一掀,任自己陷没在黑暗之中。

觉察到她难过的情绪,小鸡仔横眉一竖,努力跳到她眼前,两只爪子费力地掀起被褥:“别为那个负心汉难过!”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天下男人一抓一大把!”

“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小鸡仔吼着吼着,竟然还唱起来了?

“噗嗤。”

心情勉强被逗得好了些,丁鸢君抿了抿唇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次,好像有点反常?”

小鸡仔一顿:“有、有吗?”

丁鸢君指出疑点:“你没有再说要与我签订本命契约,带着我捅了季阙之。”

“啊,这这这,我……”小鸡仔目光犹疑,言语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他一只脚爪探向门口的方向,明显是要跑路。

她耷拉下眉眼:“你真的不说吗?我会很难过的。”

迈出去的脚爪缩回,小鸡仔乖乖滚了回来:“好吧,我承认。”

小鸡仔一脸沧桑,深深叹了口气:“小爷我只是大比那天为了帮你威风一下子,用光了我这么多年积攒的灵力而已。”

“灵力不足,暂时没有力气捅人了。”

剑灵诞生不易,需先天垂怜加以大量灵气蕴养,方才万中难出一。而剑灵想要拥有脱离剑体、剑主,还能自由攻击施法的机会,自然也需要积攒大量的灵气。

灵气积攒不易,更何况,那天为了帮丁鸢君撑门面,它把压箱底的凤凰真火都炫出来了。

简而言之,就是它一时冲动,进行了资源的不合理分配利用,导致它的电量全部提前耗光了。

他生怕丁鸢君这些日子会动了同意捅人的心思,偏偏还赶上自己不行,这多尴尬!

作为一个自傲的凤凰,小鸡仔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他硬生生跑回剑里躲了她许多天。

听完原委的丁鸢君:“……”

把她的悲恸还给她!

作者菌为季某人点烟:是的,你的剑不仅会直接弃你而去,还会狠狠坑你一回,带走你的小青梅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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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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