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
中国,云南,某紧挨缅甸的边境村庄。
这一年,时桐7岁。
村小学的下课铃响了,孩子们撒丫子跑出教室,一边奔跑一边狂呼,跟放出栏的鸭子似的。
时桐却没有跟着跑出去,而是拿着书本走向讲台,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老师,对老师说:“老师,我还有问题。”
老师是个面善的中年男人,他和蔼地看着时桐,微笑道:“好,你问,老师一定帮你解答。”
老师都喜欢爱学习的小孩,时桐很爱学习,所以他是老师的心头宝;大人都对长得好看的小孩更偏爱些,时桐长得好看极了,似乎女娲在捏他的时候格外用心,就连气质都很优越,明明是穷人家的孩子,站着不动时却像贵公子,在村里泥娃一样的孩子中间显得格外出众,故时桐是老师的心头宝上宝。
问完书本上的问题,时桐还有其他问题要问老师:“老师,我听说隔壁村去市里读高中的一个哥哥,马上就要去京城读大学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老师微笑道。
“那是京城哎!是课本里讲到的京城!我们也可以去吗?真的可以去吗?”
那个年代,村子里的孩子只有在书里和歌谣里听过“京城”两个字,那个地方遥不可及,隔壁村居然有人能去那里上学,在时桐眼里简直跟神话一样。
“当然可以了。”老师笑眯眯地说,“那个哥哥学习很好,他是高考状元,当了高考状元就可以去京城读书啦,那个哥哥去的是方合大学。”
“方合大学……”时桐念着这四个字。忽然,时桐十分坚定地抬起小脸,对老师说:“老师,我决定了,我以后也要像那个哥哥一样,当高考状元,去京城方合大学读书!”
“好,好。”老师欣慰地摸着时桐的小脑袋,笑得合不拢嘴。
时桐把课本收进书包里。老师走出教室时,忽然想到什么,提醒了时桐一句:“对了,最近小心点,要是遇上陌生人,千万不要跟他们说话,听说附近的几个村子不见了几个小孩。”
“我知道。”时桐说,“我爷爷提醒过我了。”
时桐背着小书包走出村小,哪想刚出校门,就被一个巨大的泥块砸中。
一群跟时桐年纪相仿的小孩在校门外笑嘻嘻地看着时桐,手里都拿着大大小小的泥块。
“看,好学生出来啰!”一个男生笑着说。
一群人边笑边附和:“好学生出来啰!”
附和完,他们一齐把手中的泥块扔向时桐,扔完就笑嘻嘻地跑了。
时桐被泥块砸了一身。
时桐长得眉清目秀,又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这时候可能很多人以为他会像其他好学生一样,委屈巴巴地哭起来,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时桐小脸一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露出了狼一样的眼神,跟刚才教室里问问题的时桐判若两人。
时桐拔腿就追。
别看时桐瘦小,由于家里只有他跟他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的缘故,时桐从很小就开始干农活,他体能很好的,跑得也快,追人轻轻松松。
那群小孩一窝蜂散了,向四面八方逃,时桐没有慌乱,而是精准地盯住了领头那个小孩,时桐追了上去,猛的一扑,把那人压倒在地。
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地上全是泥水坑,时桐抓住领头那小孩的后颈,把他的脑袋摁进泥水坑里。
“X你妈,你再砸我!你再砸我!”时桐一边摁一边骂。
虽然安静时的时桐像个贵公子,但打起架来的时桐又凶又蛮,跟只野狗似的,与他优越的外貌半点不相符。
这场架时桐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领头那小孩被时桐摁在泥水坑里强行洗了个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打完这场架,天色也晚了。
时桐往家里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大家都回家了,周围没有人。
时桐回家必经一条小路,此时时桐走在这条小路上,前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一个陌生人。
这种封闭的村庄很少出现陌生人的。
时桐脑海中想起老师跟他说的话:要是遇上陌生人,千万不要跟他们说话。
时桐在心里默念:不要跟他说话,不要跟他说话。
那个陌生人朝时桐走来了。
陌生人高高大大,对于时桐来说压迫感十足,时桐本能地往后退,立即转身往回走,然而他一转身,就惊恐地发现,还有另外一个陌生人站在他身后。
一股恐惧感从时桐的脚板底窜上他的天灵盖,时桐瞪大了眼,刚想发出尖叫,但就在他张嘴的那一刻,陌生人突然抽出一个麻袋,像套猪崽似的从头到脚套住时桐。
时桐大喊大叫,在麻袋里拳打脚踢,拼命挣扎,但时桐再蛮,打架再厉害,他的本事也只够跟同龄的小孩比,如今面对两个高大的成年男子,时桐再怎么挣扎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而已,没有作用的。
于是时桐扯着嗓子大喊,希望能把村子里的人喊来。
然而下一秒,一记重拳隔着麻袋打在时桐肚子上,时桐被打得差点晕阙。紧接着,又是一脚踢了过来,踢完又是一拳。时桐被两个成年人隔着麻袋拳打脚踢,生生被打晕了。
时桐失去意识,晕了过去,老实了。
后来,时桐被这两个男人快速运到中缅边境线。
两国边境线听起来好像很遥远、很庄重,但其实就在时桐这个村子的附近,云南有很多村子都是紧紧挨着缅甸的,云南与缅甸山水相连,有时可能左脚还在云南,右脚往前一踏,就到了缅甸。
两个男人扛着时桐钻进密林里,密林深处有一段人为建造的铁丝网,这边是中国,那边就是缅甸。
对面有两个黝黑的缅甸人在接应,两个男人把装着时桐的麻袋往铁丝网那边一扔,就这样把时桐扔过境了。
缅甸人打开麻袋看了看,看完后隔着铁丝网扔过来一捆钱,然后就把时桐带走了。
时桐就这样被两个人贩子像卖货物一样卖到了缅甸,跟大多数被拐卖的儿童一样,从此无声无息地消失。
如果要问这地方为什么没有人守着,问的人大概率没有见过那令人窒息的山林。中缅边境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中缅边境线约两千公里左右,几乎能赶上京城到云南的距离,且多为深山老林,守?守得住吗?
时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厢式货车上,周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
时桐人都傻了,他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车人被送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一群身穿迷彩服,背着步枪的人来接他们。
这些人有枪,谁敢乱动啊?
进了院子,院子周围是高高的围墙,上面还有电网,往上只能看到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天空,手拿真枪实弹的人守在门口,根本逃不出去。
起初,时桐不知道他们被养在这里是干什么用的,但后来他懂了。
时桐身边的哥哥和叔叔们被抓去轮流体检,体检完后,那群人会在白纸上写上每个人每个器官的价格,肾脏多少钱、心脏多少钱……每个人的每个器官都被明码标价。
除了器官等待出售外,血也可以卖,男人们每天被强制抽血,抽到嘴唇发白为止。时桐太小了,大概是觉得抽也抽不出多少血,他们倒是没拉时桐去抽。
而女人们显然有其他用处,有时会有一些买家来到这里,一个一个地看这里的女人,看到满意的就付钱带走。听说她们是被卖到红灯区去了,红灯区是什么地方,那时候的时桐不懂。
有一天,那些人来巡逻的时候,停在了时桐跟前。
一只大手捏住时桐下巴,左看右看。
“这男的女的?”一个声音问。
“男的。”
“可惜了,如果是女的,可以做雏妓。做不了雏妓,就只能卖器官了,可惜这张脸。”
“男的也有人要啊,有些人就爱男的。再等等吧。”
来到这里后除了恐惧之外,最让时桐惊奇的是,这些人讲的是汉语,自己听得懂他们的话。
当时的时桐还小,不理解这些人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直到长大后,时桐学了点历史,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这些人是缅甸华人,有不少与当地人通了婚,是中缅混血,他们分布于果敢至缅北地区,这里华人比例非常高,他们用汉字也说汉语。如果追溯缅甸大量华人的来历,大致可以分为几类,一类是明清时留下的,一类是抗日时期远征军的后裔,还有一类是某党残部后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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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往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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