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顿时生了气,霸道道:“我说你冤枉,你必是冤枉的!”
庾景逸附和道:“姒爱卿是文武百官公认的清贵之臣,是王叔冤枉了你。”
他有双过于深邃的黑眸,在两人身上扫量一番,唇角隐约有些笑意,道:“如此,便多谢郡主殿下、太子殿下了。”
温宁听他认了,站起身,向官员道:“你把他身上的锁链打开。”
官员站在角落里,抬起头一脸为难:“殿下,这样不好吧?”
平王爷可是才走,临行前的交代,他听得清清楚楚。
“姒大人纵然清贵,犯了罪便要认,若有刑罚,不可因他身份庇过。”
这要让平王爷知了,自然不会怪责自己的宝贝心肝儿肉,他可要吃瓜儿落。
温宁不知其中有父亲的交代,看向庾景逸,软声唤:“表哥。”
庾景逸连心也化了,转过头来瞪那官员,厉声道:“打开!”回转头,向温宁笑:“宁儿放心,万事有本宫在。”
官员见是他张口,面上没了为难之色,只是目光投向庾景逸时,隐有同情之色。上前打开姒婴身上的锁链,低声道:“姒大人,卑职也是听令行事。”
姒婴站起身,向他微微颔首一笑:“多谢。”
官员忙低头,倍显恭谨:“不敢。”
细数前朝今朝,再无第二人可得满朝文武这样的敬重,铁心护他不死了。
哪怕是平王爷前朝为官时,也不曾。
温宁环视这简陋的牢囚,来到庾景逸身前,附耳几句。
庾景逸当即颔首,转身出了牢囚,对那官员道:“你也来随本宫搭把手。”
庾景逸带着官员离去,牢囚再没第三人。
温宁凝目打量着姒婴,轻声唤:“殿下?”
姒婴长身立在天光中,一身冷寒,轻笑:“殿下唤臣什么?”
温宁上前,定定看着他眼,再次唤:“太子殿下。”
姒婴看着她似猫般的眸,眸色深沉了许多。
温宁抓上他手臂,字字清晰地道:“你是前朝太子殿下,姓萧。”
姒婴将她手拨开,冷漠道:“郡主殿下认错了人,姒婴姓姒。”
温宁被他拨开手,又抓住了他手臂,望着他眼道:“你可敢看着我的眼,告诉我,你不是前朝太子?”
姒婴不再尝试去拨开她手,而是低眸望入她带着期许与认真的眸,一字一顿道:“臣不知郡主殿下到底,何意。”
温宁看着他漠然的黑眸,想哭,紧抿了唇。
明明就是他,他不过是皮肤暗了一些,面上褪了稚嫩。
她吸了吸鼻子,道:“姒大人,我梦见过你。”
姒婴望着她,黑眸不起波澜。那里如罩云雾,总是让人瞧不出他真正的思绪。
温宁见他不回应,继续道:“不只一次,而是四次。”
偏偏是四次,偏偏他姓姒。
她带着对前朝的愧歉一等七年,她欠恩的人就在她面前,他却并不认她。
温宁牵强一笑:“你不认我是谁没关系,温宁从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温宁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承认你是谁。”
她松开他手臂,向牢囚外走去。
姒婴站在天光下,目送她背影离去,终究是皱了眉。
不过许久,甬道有了杂乱脚步声。
一群身着官衣的官员,鱼贯走入牢囚,人人怀里都抱了东西。
姒婴漠然看着他们,直至这简陋的牢囚不再简陋。
新造的木床,崭新的铺盖。
方寸之地,他们甚至弄来一架屏风,刚好可以挡住牢门外的视线。
最后离去的几人,放下桌椅板凳、棋盘,向他道:“姒大人,这是骄阳郡主之意。”
他们不便与他多语,说完便匆匆离去。
姒婴环视这甚至比自己竹屋还要齐全的家具,深深蹙了眉。
不过一会儿。
身着翠衣的宫女带领着一帮宫女,将略显杂乱的家具一通摆设,最后竟放下了一盏宫灯。
牢囚泛着昏黄的光线,温馨、温暖。
翠衣宫女道:“姒大人,奴婢就在地牢门口,您若有交代,奴婢随时恭候。”
姒婴认得她,她曾出现在温宁身后,是皇后所赐的大宫女,名:翠微。
他将身背转,淡淡道:“知了。”
温宁有一片赤忱的真心。
她是长在爱中、福中的女儿,最知如何爱护一人。
姒婴不认为自己有心,也不认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份爱护之心,打动不了他。
天色近晚。
温宁趴在庾景逸背上,问:“表哥,你说父亲回府了吗?”
吏部回平王府的路程不甚远,庾景逸背着她,故意绕了远路。
从次等尊贵的右街,走到最尊贵的左街,路上也有才忙完公事的官员回府。路上见了两人认得庾景逸,不认得温宁,纷纷驻足观瞧。
两人身影远了,官员们各个心底惊叹:太子殿下好大的胆!
这姑娘好生貌美,可若凭着天仙下凡的美貌便想入皇宫,只能落个惨死宫闱的下场。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这样不知深浅,不知要连累全家吗?
末了,带着为臣之心,又感慨:太子殿下若能硬气一场也好。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万岁那样的气概,怎生出个胆小的储君,偏还只生了他一个。
庾景逸迟迟没回她,直到到了平王府,蹲身将她放了下来,不自然道:“宁儿,本宫就不进去了。”
他眼神好,去吏部的时候,瞧见了王叔在吏部衙门口。这会儿必然是回府了,他若进去,纵有娘娘拦着,那打王叔必要撺使父皇来。
温宁疑惑道:“可是表哥,我还没看到父亲呢?”
庾景逸却怕自己走晚了,看门的家丁通风报信,匆匆撂下:“王叔在府里。”便跑了。
温宁见他落荒而逃,气得跺脚:“表哥怎这样胆小!”
她一转身。
温辅良一身紫蟒袍,正向府门阔步而来。
温宁看到自己父亲便有气,气势汹汹地进府拦住他,问:“父亲要杀姒婴?!”
温辅良却避开女儿,向府门外看,隐约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落荒而逃,咬牙切齿道:“宁儿,你先留在府中,为父这就入宫去。”
他是何等的聪明人,回府不见女儿,细一思索便想清了。
太子为翻案,竟将自己女儿带去了吏部地牢。
那是何等赃污之地,他金尊玉贵的女儿,安可去那种地方。
温宁见他要走,小跑来到他身前,伸开双臂拦住他,怒气冲冲地问:“父亲要去何处?!”
温辅良见女儿不让自己走,叹道:“宁儿,庾景逸是个坏小子,你定是教他带累坏了。姒婴的事是大人的事,与你无关。”
姒婴来历不明,近些年的朝堂不稳,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如此年轻,却有如此的心计,若不及时铲除,必成大患!
温宁哪肯放他离去,道:“怎就与女儿无关?父亲,姒婴不能死。”
温辅良神情一肃:“宁儿,他为害群之马,居心叵测,必须死!”
温宁气出了眼泪,将眼一闭:“好,父亲要杀姒婴,无妨先杀了女儿。”
温辅良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擒住她手腕,厉声逼问:“宁儿,你老实告诉为父,你知道些什么?为何定要护他?!”
温宁何曾见过父亲这样严厉的模样,吓得睁开眼。
却见温辅良眉眼冷厉,暗含杀气。不禁后退一步,眼泪掉了下来,颤声道:“我什么都不知,只清楚一点,姒婴不能死。”
温辅良又向她逼近,厉声道:“宁儿,为父素来爱疼你,然姒婴不是一般人。你若老实告诉为父,为父可与你商量放他一马,否则,为父必杀他不可!”
温宁惊白一张芙蓉面,猛地将他推开,擦去眼泪道:“随父亲要对他如何,他若死了,女儿绝不苟活!”
说罢,转身便要出府。
温辅良忙追了上去,问:“宁儿去何处?”
温宁脚步不停,冷声道:“父亲何时不愿杀姒婴了,女儿何时回府住。”
温辅良一把抓住她,见她芙蓉面微白,双眼眼圈泛红,无奈温软了眉眼,哄道:“宁儿,皇宫不是个好地界儿。你先随为父回去,姒婴的事,咱们父女两人再商量。”
温宁也不是真心想回皇宫居住,况没带温景宁,问:“那女儿随您回去,您可能不杀姒婴了?”
温辅良只想哄她先回府,道:“可以商量。”
那事,他是查出了真相,却没确凿的证据。但凡有一样确凿的证据,他可容他好生住在监牢里。
温宁勉强满意了,不忘叮嘱道:“姒婴准是被父亲冤枉了。父亲这样的身份,怎好冤枉他,定要彻查清楚了。”
温辅良不过是抓住了他尾巴,仗着强权猜测出一点真相罢了。是不是冤枉,他心底也不敢作保,哄着温宁道:“你将为父当成了什么人?为父何需冤枉他这样一个小臣?”
温宁有些不信:“那父亲为何定要杀他?”
温辅良理所当然道:“他欺瞒君上,为父怎就杀他不得?”
说话间,他将温宁带入了王府正殿。
温宁气道:“父亲怎知他没提前告知姨丈?”
平王妃从侧殿走了出来。
温辅良顿时有了底气,松开女儿手,道:“纵告诉了也是有意欺瞒,既成事实,便要问斩!”
温宁气得转身便走。
平王妃威严喊:“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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