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屏风后。
姒婴俯身在地,正要起身。
那猫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乖巧蹲坐在他头顶。
一双碧绿的猫眼,在昏暗中闪烁着绿色的光,俯瞰着他。
从外头看去,更像是姒婴跪拜之人是它。
姒婴看到它,骤抽一口凉气,心底席卷而来一股汹涌的戾气。
温景宁微微眯了眯眼,毛茸茸的长尾巴,尾尖甩动了几下。
姒婴不信苍天有鬼神。
可这只猫三番五次地来寻他,每次都是这样蹲坐着,甩着尾巴尖。于他看来,这无疑是种挑衅,怕是成了精。
温宁来到对面,握住牢笼栏杆,探头看去,果在镂空的屏风后看到了猫。
只不过,这一人一猫的位置很是奇怪。
她好奇问:“姒婴,你为何向温景宁叩首?”
姒婴僵硬地直起身,透过镂空的屏风,刚好可以看清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璀璨生碎华,好奇看着他,一如他身前蹲坐的猫。
姒婴胸口席卷的戾气又浓厚了几分,咬牙,一字一顿道:“郡主殿下,姒婴叩拜的是当朝天子,而非是这只,猫!”
温宁眨了眨眼,也觉有几分不可能,问温景宁:“温景宁,你作何占姒大人便宜?”
温景宁回头看她一眼:“喵呜~”一声。来到姒婴跪坐地双膝前,用脊背蹭他。
温宁踮起脚尖,这才看清它在做什么,舒眉一笑,解释道:“姒婴,温景宁没有占你便宜,它喜欢你。”
姒婴脸色有些白,忙起身后退一步,抬眸见她不以为意,深吸了一口气。
温宁透过镂空屏风看清他的后退,微微黯淡了眉眼,向温景宁道:“回来,姒大人不喜欢你。”
她想起来了,他每逢抱猫便会起红疹子。
以前他喜欢她,愿意为她掩藏,现在不喜欢她了,自然也懒得掩藏了。
温景宁见姒婴后退,站了起来,垫起脚尖迈着猫步走到他脚下,再度用脊背去蹭他腿。
姒婴僵硬在原地,脸上没了血色。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温宁,强压心中恐惧,道:“郡主殿下,还请将它抱走。”
温宁想到他的冷漠便有气,直接将身子转了过去:“它喜欢你,本殿下也没办法。本殿下不过是给了它一个窝,几餐饭,指挥不动它。”
翠微站在温宁一侧,向姒婴处看了一眼。见他站立的姿势有些僵硬,却也没往他怕猫那里想,道:“郡主,还是将温景宁抱来吧,看来姒大人并不喜欢温景宁。”
晴岚站在温宁另一侧,也往姒婴处看了一眼,并没看出什么,瞄了一眼翠微,道:“我家小姐自来宠纵温景宁,它想去哪便让它去哪,从不拘束它。温景宁既然喜欢姒大人,为何叫它回来?”
翠微看向晴岚,冷冷一笑:“姑娘这话不中听。姒大人是犯了罪,到底是朝中重臣。他若怕猫,难道也要纵着温景宁不成?”
温宁瞄两人一眼,心底还是向着晴岚多些,道:“姒大人不怕猫。”
殿下只是抱猫会起红疹子,并不怕猫。
话出口,想到翠微在宫中伺候她很是尽心尽力,又是娘娘所赐,道:“可若姒大人真的怕猫,本殿下也不是纵猫行凶的人。”
翠微心性稳重,又是在皇宫长大的,深谙跟了谁便认谁为主。
她被皇后娘娘赐给了骄阳郡主。来日郡主嫁给了太子殿下,做了皇后,她便是太后指定给皇后的大宫女姑姑。
晴岚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向姒婴微一欠身,问:“姒大人,还请告诉奴婢,您可否怕猫?”
晴岚不肯示弱,也问:“姒大人,你怕猫吗?”
温宁只得转过身,也去看姒婴,问:“姒婴,你是不是怕猫?”
姒婴被迫闻着三人的聒噪,又被这聒噪的三人异口同声询问,轻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的确怕猫,纵无温宁将他错认,也不愿承认自己怕猫。
他道:“回郡主殿下,姒婴不怕。”
温宁早已猜到了他会这样回答,自信道:“看吧,本殿下没错。姒婴只是不喜欢猫,并不怕猫。所以温景宁喜欢他,不愿回来,本殿下也没办法。”
她向温景宁道:“温景宁,你就在姒大人那里呆着。这里离皇宫不远,我去捉姨丈的鱼给你解馋。”
温景宁转过身,似是听懂了。毛茸茸的长尾巴高高举起,很是兴奋,向她:“喵呜~”
温宁心让它叫化了,迈步就要去皇宫。
姒婴见她不管了,蹙眉喊停她:“郡主留步。”
温宁忙收回脚步,期待问:“姒婴,你叫本殿下做什么?”
姒婴与她相隔一道屏风,分明看清了她眸底的期待,突又敛低了眉目,尽量不去脚下的温景宁,淡淡道:“无事,郡主自便。”
温宁心中刚燃起地期待,被他轻飘飘地一句话浇灭,迈步就走。
她安慰自己,她所做所为,不过是因她欠了他的恩情。
这恩,还完了,自此再不亏欠于他。
至于前朝那纸圣旨赐婚,他已然成了太监,现在连身份也不愿认了,她何需再认。
皇宫离吏部不远,温宁带着晴岚、翠微去玉华湖,光明正大地捕捉了一条肥美的金龙鱼。又带到御膳房,让御膳房的御厨处理好,这才重回吏部地牢。
这一来一回,工部的人到了。
一群穿官服的扎堆儿站在庾景逸面前,乱哄哄地正在争执什么。
庾景逸被他们吵得头疼,冷着脸道:“这是父皇的命令,不成便将地牢拆了!”
工部侍郎眼尖,看到了温宁,忙上前行礼诉苦,道:“郡主殿下,地牢建在地下,若定要在此建造间宫殿,可就要将吏部拆了。”
万岁一句话,全然不顾在吏部地牢里建宫殿是怎样的难度。
吏部可是天府衙门,专管官员。
他们若为建成宫殿,撼动了吏部的地基,一旦出了什么差池……
吏部官员甚至不用挟私报复,动一动手指,足矣让他们寸步难行。
庾景逸见她回来了,忙上前:“宁儿,工部的人已然来到了,这宫殿三日后必能建造好。”
温宁看那群乌泱泱的官员,蹙着眉道:“表哥,我不要宫殿了。”
庾景逸瞪工部侍郎一眼,去哄温宁,道:“宁儿,你不知他们。往日一分难的事,他们能向父皇回报成五成。”
他是清楚的。
六部衙门,除了户部就是工部的油水最大。
此次为宁儿建造宫殿,是父皇临时起意,况工期短,宫殿要大。他们不仅要顾及着父皇与他的监工,还要想着平王那里,这差事吃力不讨好,他们必要抱怨。
至于吏部的官员……
他可不信,在地牢建造一间宫殿真能让吏部塌了。
温宁摇头:“表哥,我在这监牢住不了几日,待父亲愿意放过姒大人了,便回去。不过将就几日,本就不该兴师动众。”
虽是姨丈、娘娘的一片爱护之心,却也不该因她一人的舒适,惹朝臣争持。
她说到这里,又去看姒婴。
屏风后隐约有他的身影,仍是站着。似她一通折返,他一直站着,动也未动。
她心感惊疑,问:“姒大人,本殿下离开后,你便一直站在这里吗?”
庾景逸正在与她讨论其他,见她忽然又去问姒婴,心中已有几分不满。迈前一步,遮挡住她视线,问:“宁儿方才去哪了?”
温宁只得先回庾景逸:“才去了皇宫,上玉华湖为温景宁抓鱼去了。”
她又想去看姒婴,便越过庾景逸,向姒婴处看去。
庾景逸挪动一步,再次遮挡了她视线,不满问:“宁儿总往姒爱卿那里看什么?”
温宁只得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道:“表哥,我觉得姒大人很是奇怪。”
她索性避开庾景逸,来到姒婴监牢前,用手指向仍在屏风后站立的姒婴,道:“我往返皇宫一趟不止是一个时辰,姒大人自我离开后,一直未动。”
太奇怪了。
庾景逸半信半疑,来到她身侧,也往监牢屏风后看去。
吏部搬来的屏风,因是审犯官所用。站在屏风后的人,可以纵览屏风后人的神情,站在屏风前,却仅可看到屏风前人的一个模糊身形。
庾景逸看了一眼,只在屏风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禁觉这屏风有些碍眼,命令道:“把监牢门打开。”
吏部官员忙上前开牢笼门。
温宁率先走了进去。
窄小温馨的牢笼,姒婴退无可退,身子贴在墙面上,脚下趴着一只假寐的小白猫。
温宁第一眼没觉出什么,凝目再看去,贴在墙面站立的姒婴,却是闭着眼。
她上前,唤:“姒婴?”
庾景逸也看到了,跟着唤:“姒爱卿可是身体不舒服?”
拿钥匙的吏部官员有些看不过去了,提醒道:“太子殿下,郡主殿下,姒大人这样闭着眼睛,更像是昏迷了……”
工部的官员人多,围在监牢栅栏外,各个伸头探脑,也看清了,一起道:“太子殿下,郡主殿下,姒大人的确是昏迷了。”
温宁一脸不敢置信,看庾景逸,问:“表哥,他好生生的,为何昏迷了?”
她去皇宫的时候,他还叫停了她。她不过去了趟皇宫,他没理由昏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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