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蛇剑是当日城墙上缴来的,为方便研究,她把它塞入榻底,从没想过它会再次指向自己人。
谷剑兰扶起捂着肩膀痛呼的墨弯,将她拉至身后,珠帘摇晃,将二人与兵卒隔绝开来。
“都别过来!”
谷剑兰深知,他们既敢破门而入,便说不来什么道理了。
“想同归于尽?”
谷剑兰咳得厉害,再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她只横着剑,挡在她和墨弯身前。
刘民逼她死,她偏不去死,谷剑兰绝不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刘民站在门槛外,不进去,看谷剑兰如困兽犹斗,眼露悲悯。
“姑娘为民身死,感激无以言说。”刘民扬手一挥,“送姑娘上路吧。”
外间几个兵卒持刀而来,谷剑兰抬剑一砍,帘上圆珠尽数滚落,兵卒猝不及防,纷纷滑倒,她当机立断,持剑划向他们的手腕,迫使他们松开兵器,再将兵器一脚踢开。
“都别咳咳……”
刘民的脸色沉了下来。
“去!”
他身后的兵卒即刻补上,低头看一眼扼腕痛呼的同伴,举刀朝谷剑兰劈去。
“铮”地一声,刀剑碰撞,谷剑兰虎口发麻,她被震出几步,腰眼抵上桌角,退无可退。
破空声传来,谷剑兰顶着疼痛转身躲向另一侧,刹那间,清脆的破碎声撞进耳膜,兵卒的刀击碎了梳妆台上的铜镜,碎片如光散落,四下纷飞。
一击不成,兵卒再次举刀砍来,咚地一声,他动作一顿,直直栽倒,露出身后拿着瓷枕的墨弯。
“姑娘。”墨弯抬起下巴往梳妆台处一点,“窗子。”
滋啦!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捅破窗纸,从谷剑兰左肩一寸外刺出,谷剑兰吓得僵在原地,墨弯眼疾手快,趁长刀收回蓄势再捅的瞬间将谷剑兰推开。
哗啦!
窗栏碎裂,又一兵卒破窗而入,在跃入里间的瞬间被谷剑兰一脚踹了出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脚腕疼痛钻心底,谷剑兰扶着案台,咬牙忍下剧痛。
她们成了名副其实的困兽。
四拳难敌众手,她们很快被困在包围圈中,四五个兵卒互看几眼,犹疑着要不要上前杀死谷剑兰。
这回变成墨弯站在谷剑兰身前。
“我是巡抚大人下属,我要是在这儿没命,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这话多少起了震慑,兵卒僵在原地,隐隐有后退的趋势。
“你们兵备道,就——”
墨弯话音未落,一个兵卒举刀劈来,二人吓得连连后退,脚踏一绊,她俩双双栽倒在榻。
长刀逼近,墨弯一个翻身,挡在谷剑兰身上,破空声逼到耳畔,却听当地一声脆响,长刀落地,兵卒轰然倒下。
榻上的二人抬起眼。
兵器叮叮当当,兵卒皆朝一人方向跪倒。
那人披黑大氅,戴银发冠,负手背对着她们。
“之哥哥!”
那人闻声回头,冷冷瞥了她们一眼,谷剑兰心里一沉,他不是林琢之。
一个娇小的白团子从他身后窜进来,红着眼把两人扶起:“你们还好?”
谷剑兰点点头,看向门外。
隆隆脚步声乍起,门外又聚集了一队兵卒,他们穿得跟兵备道的不太一样,看起来稍微讲究些,谷剑兰稍一考量,面前这人该不会是上京派来的救兵?
身着黑大氅的人扫视一圈,一挥手,便有两个兵卒上来将人押了下去。
“大人!”刘民犹自挣扎,“下官只是为民着想,林大人……唔!”
林总督递了个眼神,让人捂住了他的嘴,刘民的声音愈来愈远,拖拽声被风声吞没。
末了,他回头看一眼狼藉地面,再看一眼三个姑娘,着重看一眼谷剑兰。
“可有受伤?”
谷剑兰摇头。
“那就好,换个房间吧。”
说完便带兵离开,呼啦啦一群人消失在抄手游廊外,没有片刻停留。
一切恍似梦,谷剑兰恍惚许久。
寒风灌进来,把门拍得吱呀响,约莫半刻钟,忽闻院中铃铛声响,墨槐姗姗来迟。她领着谷剑兰去往新房,一切都已拾掇干净。
墨纯急匆匆的,引完路便跑,想来又是为了墨念。
墨念伤了,也不知道林琢之如何,谷剑兰抬眼看向墨槐。
墨槐是上了城墙的,定知晓今夜发生之事,谷剑兰在墨槐离开前拉住她的衣摆。
“墨槐,今夜城门什么情况?”
“郜离兵攻城,好在林总督及时赶到,他们没占到便宜,姑娘放心。”
“大人伤到了吗?”
“伤到手臂,包扎好了。”墨槐顿了一下,“你要去看看大人吗?”
“去!”
“右转第一间房就是。”
“多谢。”
墨槐福身,随墨弯出去,谷剑兰亦出门,直奔林琢之房间。
房间亮着,里头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谷剑兰顿在门外,凝神细听。
林琢之好像与人发生了争执。
“上京就这么不讨你欢喜?”
“不讨。”
“叔父那么挂念你,你非要往这苦寒之地钻。”
“我若晚几天到北境,边县都不在东郦版图之内了。”
林总督的声音瞬间沉下来:“祸从口出,我说过很多遍。”
房间里只剩窸窣声,林琢之不说话了。
林总督似乎叹了一声:“真不回去?”
“留我自生自灭不是省事?”
拍案声骤起,裹着怒斥:“你说的是什么话?”
斥责乍起,也把门外的谷剑兰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撞上红漆柱,引起屋中人的注意。
“谁?”
“是……咳咳咳……”
谷剑兰没忍住,冷风一过,就咳得昏天黑地。
吱呀。
房门开启,屋内烛光流泻,映亮门前一方湿地,一只脚随启门声踏过门槛。
“进去吧。”林总督拍走迎面吹来的雪絮,“他在里头等你。”
谷剑兰没有多想,微微福身准备进去,林总督却一直堵在门口不动,她不解,抬头望他,发现林总督也正盯着她看。
他声音极低:“你就是谷剑兰?”
谷剑兰疑道:“是。”
林总督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眼神冷冷:“红颜祸水。”
谷剑兰皱眉,这人怎么莫名其妙?
“若不是有你,林琢之也不会来北境。”
谷剑兰眉心微颦:“巡抚不就是巡行天下,抚军安民?”
林总督像是被她堵住了话,只垂眸看她,不出声。
他背光站着,房间渗出的光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然其神情严穆,以一种睥睨姿态看向谷剑兰,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您还有事?”
“无事,只想看看姑娘有何特别之处。”
“无甚特别,见笑。”
谷剑兰感觉到他明显的敌意,她本身话不多,也不欲和他纠缠,绕过他迈进门槛。
谁知他朗声补了一句:“你的铸剑术不过如此,若今夜本官没有及时赶到,临镇怕是要直接沦陷了。”
谷剑兰被这话钉在原地,耳边嗡嗡,动弹不得。
这话明显是故意说给林琢之听的,屋内的林琢之朗声道:“大哥,这般欺负一个姑娘是不是不太厚道?”
“实话实说而已,真当什么剑都能对抗沙场兵器?可笑。”
“大哥!”
林总督说完便径直离开,不给二人丝毫反驳的机会。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话却在谷剑兰耳边嗡嗡作响,她立在原地,久久都未回神,直到林琢之掀开珠帘走出来。
“我大哥直言快语,才来北境,对形势了解不深,我回头好好说他。”
谷剑兰没说话,林琢之的安慰没进耳朵,直到他的手挽上小臂,她才回过神来。
“你还好?”
“还好。”谷剑兰抬眸道,“墨槐说你伤到手臂。”
“包扎好了。”
谷剑兰见他身着单衣,臂上隐有纱布的影子,但其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想来被照顾得不错。
“那就行。”谷剑兰微微笑道,“你好好休息。”
才回头,林琢之便拉住她的小臂,扯着她转过身来。
谷剑兰猝不及防,差点栽他怀里,好在她刹住脚,和林琢之保持在一拳距离之外。
房间里烧炭,驱散谷剑兰从外带来的寒,温热呼吸落在谷剑兰额上,惹得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说起来,你好像很少主动问我问题。”
谷剑兰不言。
“不想知道总督与我的关系?”
“堂兄弟?”
眉眼如此相似,他还直呼其为“林疏之”,方才总督又言及“叔父”,那自然是堂兄弟无疑。
林琢之的星目映着烛火,熠熠生辉,他微微倾身下来,和谷剑兰拉近距离。
她几乎能在他的眸中看见自己。
窗上映着两人的剪影,距离那般近。
谷剑兰垂头,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灼穿。
她局促地别开眼,按捺住自己的心跳:“我该回了。”
林琢之没说话,跟着谷剑兰走至门口,看着她打开房门。
外头忽然涌进一阵风,“砰”地一下将门关上,再欲打开,风声呼呼,房门纹丝不动。
谷剑兰转回身:“外头风大,我等到……”
一回头撞上林琢之的胸膛,谷剑兰低呼一声,往后一退,“砰”地一下撞在门上。
她竟已退无可退。
男二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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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帷灯匣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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