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过几条曲径,走进誉王府。
丫鬟小厮奔走穿梭,虽匆忙但面露喜色,林琢之心生疑惑,揪了个路过的丫鬟询问。
“发生什么事?”
“玉殿下,奴婢正要去寻您呢,世子妃有孕,已二月有余,世子让奴婢通知您,万寿节后来府上一聚。”
林琢之听罢,眉间亦染了喜色。
谷剑兰倒是颦起眉头,愁上心头。
“大哥盼了这么些日子,还真给他盼来了?我来得太早,没带什么礼,容我派人回去准备准备。”
“来都来了,还折返回去做什么?”
林疏之携着程可现身亭台,绕过假山石往这边来。
他满面春风,程可则低垂着头,脸上虽有笑意,却笑不及眼底。
林疏之掠过谷剑兰和墨纯,径直走到林琢之跟前:“你也老大不小,该娶亲了,要不要趁我开庆贺宴,帮你挑个合眼缘的大家女子?”
林琢之有意无意扫了谷剑兰一眼,摇头道:“我看你是得意忘形,把手伸到我这边来了。”
“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互相扶持有什么错?”
“别逼我发火,咱兄弟俩正高兴。”
林疏之终于瞥了谷剑兰一眼,笑意盈盈:“行吧,知道你用心良苦,可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你该怎么办?”
林琢之瞪了他一眼:“容不得你置喙,媒人的事你少管,先安排好你夫人的事吧,妇人生产有得你忙的。”
“咳咳,夫君,玉殿下。”程可上前一步,低眉垂首,温柔一拜,“妾身身子不适,容许妾身先行告退。”
墨纯跳出来道:“奴婢自请照看世子妃!”
她话音刚落,五个人都静默下来。
谷剑兰抬眼,目光在林疏之与程可之间逡巡片刻,最终停留在了程可身上。
“二位世子要叙旧,我也不便打扰,这就同世子妃去。”
林疏之对谷剑兰仍有戒备,刚想开口,就被谷剑兰打断:“我身上没有兵器,若世子怕我藏剑,可以让墨纯搜身。”
“搜身就不必了,谅你也不敢在王府里生事。”林疏之仍如两年前那般淡漠,冷哼道,“去吧,别缠着我弟弟。”
“林疏之……”
谷剑兰给林琢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多言,转而朝林疏之微微福身,和程可她们去了。
转过抄手游廊,程可忽然驻足。
“墨纯,你去我房中,帮我寻一件厚一点的斗篷来,这件太薄了。”
墨纯咂咂嘴,她俩要把自己支开,铁定有什么话想说。
“明白了,奴婢这就去拿。”
墨纯借着廊柱往上一跃,徒手抓住屋檐瓦片,凌空向上一翻,如敏捷的猫儿般消失在檐角。
屋顶瓦片声渐灭,程可这才倚在美人靠上,单手支额,阖上杏眸。
她在郜离皇宫时也喜欢这般,这是她心生愁绪时常有的举动,谷剑兰默默站在她身后,不知现在是不是安抚她的时候。
“他给我下了药。”程可脸上无悲无喜,依旧没有睁眼,“不止一次。”
“那些药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程可摇摇头:“只是让我失去意识的迷药罢了。”
她睁开眼,看着这个熟悉的院落,语调平平:“我们在成亲前商议不要孩子,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同时也很难怀上。”
“那……你喜欢孩子吗?”
程可微微仰首,怅然道:“喜欢。”
“那你什么打算?”
“我不会让孩子出生。”
谷剑兰张张嘴,把话吞了下去。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谷剑兰没有资格插手。
程可说完这话,眸中有泪水溢出,她起初只微微抽搐,后来竟咬紧了拳头忍着不哭出声。
谷剑兰上前,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上,程可转过身,埋进她的怀里。
“我知道……我很难再有孩子……可我不愿意……不愿意孩子是他的骨肉……”
“我知道。”谷剑兰拍拍她的头,犹豫道,“你做好决定,有没有想过风险,时间越长,胎儿越大,到时候,你会不会……”
谷剑兰没再说下去,她不想一语成谶。
“我想过,但再也没别的法子,若真是最坏的结果,当是我给这未出世的孩子赔罪吧。”
“这不是你的错。”谷剑兰把程可扶起来,看着她,“林疏之给你灌了药,让你怀上孩子,这孩子本不该在你腹中,是林疏之非要种下因果,要赔罪,也是他去赔。”
程可停止抽噎,抹抹眼泪:“嗯,是他的错。”
谷剑兰轻抚她的后背,等她平复下来才问:“阿可,你这次入王府,全凭自愿?”
“嗯。”
“你对林疏之……”
程可摇摇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他注定不会有结果。”
谷剑兰叹了口气,又问:“我一进誉王府,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花香,你已经开始行动了?”
“嗯,王府正堂有一尊花瓶,上刻雪莲花,是林真与郜离内应联络的信号。”
谷剑兰手一紧:“是墨纯打破的那一尊吗?”
“是,准确来说,是我打碎的,墨纯遵照玉殿下的命令,要将这尊花瓶藏起来,我不允,只能借机把它打碎。”
谷剑兰拉她坐下,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极低:“雪莲花是什么说法?”
“姑娘可还记得墨槐的父亲白承康?”
“记得。”
“白承康是潜伏在郜离的内应,第一任妻子名叫凃盈,也就是凃盼的姐姐。凃盈是我家家生的丫头,白承康娶她,是方便潜伏在我家中。”
“十年前,凃盈一家攒了钱赎身离府,不知怎地,才离开一日就被人杀害,官差搜捕白承康不得,这桩案子也慢慢被人遗忘了。”
谷剑兰沉思片刻,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想,不是凃盈发现了白承康的秘密,被白承康所杀,就是白承康完成任务离开,为防止秘密泄露,把凃盈杀害。”
“嗯,我猜也是这样。”
程可微微抬眸,眸中茫然无神:“姑娘曾和我说过,凃盼的荷包上也绣有雪莲花,我猜,凃盼应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把这图纹揣在身侧,引诱凶手现身。”
“但如今看来,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不,有作用。”程可回头看向谷剑兰,眸中恢复清明,“凃盼入钦天监混得个灵台郎的职位,他的雪莲花,引来了沁姜。”
谷剑兰心里一惊。
凃盼与林琢之有牵连,若是引来沁姜,凃盼必定告知林琢之,所以林琢之早就知道沁姜是内应了?
谷剑兰细细回想,那天她言明沁姜的身份时,林琢之看起来好像确实没有那么意外,她收回思绪,继续问:“然后呢?”
“玉殿下想放长线钓大鱼,但凃盼并不是合适的钓鱼线,所以他没有让凃盼直接和沁姜对接,而是采取监视的法子,调查此人的关系网。”
“那他查出了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得不多,但至少查到了关键人物身上。”
“你的意思是……”
“嗯。”程可与谷剑兰交换眼神,肃然道,“我嫁给林疏之,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谷剑兰垂下双眸。
程可见谷剑兰面露忧色,安慰道:“且走且看,我既然走到这一步……”
“大嫂,你怎么躲在这个地方,害本公主寻了这么久!”
林婷珊提起裙摆,小跑着往这边来,沁姜打着伞,在后边追得气喘吁吁。
程可当即脱下斗篷,还给谷剑兰,二人对看一眼,双双站起身来。
林婷珊跑到二人面前,绽放一个戏谑的笑容:“哟,两位堂嫂居然凑一块儿了,真是稀奇。”
谷剑兰往后退了半步,福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程可亦退步行礼,却被林婷珊及时搀住了胳膊:“嫂嫂请起,你怀着身孕,金贵得很,以后见着本宫,都不必行礼啦。”
“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本宫就是规矩!”
林婷珊哈哈大笑,她拉着程可坐下,对她嘘寒问暖:“本公主已经拿了不少药材来,给大嫂补身子,大嫂来年定能诞下个白白胖胖的乖孩子。”
程可垂眸,掩住眼中的怅然。
人人都高兴,只有她自己不高兴。
“哎哟,差点忘了。”林婷珊转头,扬起脖颈阴阳怪气道,“还没让谷姑娘起来呢,姑娘平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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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剑戟森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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