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实没想到,李琢竟然急切到这种地步。
晏河清心生慌乱,表面风平浪静,阻止道:“殿下,若没有秦统领的迎合,只靠硬闯,恐伤亡惨重,代价太大,还请殿下三思。”
李琢不以为意,轻蔑一笑:“区区贱命而已,为我战死,应该是他们的荣幸,助力一代新王的诞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又何足为惜?”
当时,阿爹阿娘宁愿自戕也不愿为其效力,助纣为虐,晏河清早已亲身见识过他的暴虐秉性。
将人命视同蝼蚁草芥,这种人若当上一国之主,国运必然早衰,
晏河清不禁咬紧后牙槽,指甲嵌入掌心。
“况且我还有你相助,”李琢以马鞭侧过她的脸,强逼她抬头直视,“龙泉剑者,上可斩天兵,下可砍鬼将,我拥有上千柄龙泉剑,普天之下唯我一人,我有何不敢赌的?”
“殿下所言极是。”她眼眸看似含笑,实则冷若冰霜,戏谑静待。
在她的助攻下,李琢自信心爆棚,若不是她需要拖住他脚步,她定然继续把他捧得高高的。
捧上天去,然后,狠狠摔下地来,摔个面目全非,四肢断裂。
李琢眸光微闪:“再说了,我又不止秦统领一个内应,你别忘了,教乐坊的章公公,也是我的人。”
章公公?
那个被他活生生断指的章公公?
据她所知,章公公替他寻来了一批实为杀手的乐姬。
但这事儿,与此次逼宫之计有什么关系呢?
李琢似乎留有一手。
到底是什么?
不管如何,事到如今,火烧眉毛,劝是劝不住的了。
不过,她还有一计,可为霍辛扬争取多一些时间。
进军途中,她佯装腹疼,绕去东宫偏院服药歇息,半晌,一只纯白信鸽从窗内扑腾飞出。
今年是皇帝四十五岁大寿,算是高龄,但皇帝依然气色甚佳,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这不,他一下朝,便被皇后请去教乐坊听曲赏舞了。
皇后徐徐道:“听教乐坊章公公说,近日新来了一批扬州乐姬,是琢儿特意千里迢迢请过来,专门哄陛下开心的。
皇帝听罢,连连点头:“甚好甚好,太子有心了。”
不多时,帝后抬步迈上长阶,并肩坐于高台之上,台下宽阔,两边端坐着乐师,各执笛箫琴鼓。
乐起,悠扬起伏,丝丝缕缕萦绕每一寸空气。
两排轻纱女子袅袅而出,头梳高髻,莲足裸白,蜂腰间围着一圈细绳铃铛,随着身体的摆动,丁零当啷,清脆如铃,莫名与高雅的音乐融为一体,既有中原乐曲的优美苍凉,又有异域风情的魅惑迷人。
皇帝听得如痴如醉,看得目不转睛,未曾留意身旁的太监离开了一小会儿。
那太监回来,附身低语道:“陛下,霍将军求见,说有急事。”
“辛扬?他不是没回来吗?没见他上书请回啊。”皇帝疑惑问。
皇后耳尖,趁机煽风点火:“这个孩子,做事怎么总随心所欲的?想回来就回来,这不是欺瞒陛下吗?”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顿时一黑,手中的酒杯重重扣在桌上:“不像话,不见!”
太监还未来得及返回传达,门外便传来护卫慌乱的声音:“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没有指示不得……啊!”
砰一声,两个护卫被一股力量悬空弹了进来,捂着胸口哀嚎扭动。
一个高挺的男人,闯了进来,身着蓝袍,面容不惊,一根发丝都没乱,只不过唇色比寻常人苍白了些。
皇帝诈尸般站起来,目露惊讶,呵斥道:“霍辛扬,你做什么!”
皇后以为他要杀进来,吓得步摇歪斜,惶恐道:“来人啊,护驾护驾!”
霎时,佩刀护卫从门的两侧鱼贯而入,团团围住霍辛扬,拔剑相向。
霍辛扬淡漠地扫了一圈,不经意看到那群缩在角落神色平静的乐姬,目光陡然停住,眼皮眯了眯。
他撩袍跪拜:“臣着实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才不得已不走流程,提前回京,惊扰了陛下与皇后娘娘,还请陛下与娘娘恕罪。”
皇帝松了口气,但脸色还是很黑:“朕倒要看看,是什么大事让你不惜打伤护卫硬闯圣殿?”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陈旧的本子:“陛下请过目。”
皇帝使了个眼色,太监踱起小碎步去接过本子,再转交到皇帝手上。
一旁的皇后偷摸瞄过去,但看不清几个字,只见得皇帝越翻越快,脸色黑上加黑。
啪的一声巨响,皇帝把本子摔在地上,怒吼道:“放肆!放肆!太子竟敢真的做出这种叛逆之事!!”
皇后神色惊慌,未知情的状况下率先跪倒,连忙爬着去打开那本子,瞳孔逐渐放大,饮泣道:“陛下,陛下,这绝对是栽赃!琢儿生性乖巧,怎会胆大包天偷取三千多斤的国之矿石?定然是被奸人所害啊陛下!”
霍辛扬面如止水道:“此账本乃昔日军器监监使胡骏之亲笔所记,细致到何时何地转运多少斤矿石,每一页末尾都有胡大人的手印,且臣与大理寺携手一一核实过,如假包换。”
皇帝身形晃了晃,无力地坐回椅子,气息忽而喘起来,皇后忙为其拍胸顺气,须臾,他才憋足一口顺畅的气,难以置信问道:“他要这么多矿石,到底想做什么?!啊?朕给他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虽然先前已查到李琢牵涉进了矿石失踪案,但口说无凭,大多数人也就左耳听右耳出,可如今,证据确凿,还能翻身?
霍辛扬如实道:“太子殿下早已招兵买马,于京郊外十余里处私自铸剑屯兵,企图谋反,逼宫篡位。”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同来赏乐的朝臣,个个面面相觑,有的埋低了头,大气不敢出。
皇帝脸色宛若调色盘,青一阵黑一阵,意味不明道:“辛扬,兹事甚大,纵然太子偷取矿石铸剑,这空口白牙的,便指认他聚兵谋反?你可还有别的证据吗?”
毕竟是皇帝亲选的继承人,假使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品行有悖,不就承认自己的眼光有问题?这跟当众磕头认错有何区别?
霍辛扬定定看着他,垂下的手五指握紧,眸底波澜泛起,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这个人总是高高在上,不愿承认自己所言所行有错。
当年,他强迫母亲的身体。
没有道歉。
当年,他因为要坐上龙椅,娶了名门贵女做皇后,稳住江山,把与母亲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没有道歉。
当年,霍辛扬十岁时,得知自己的生父是他,不小心出口喊了一声爹,被他当众掌掴怒骂,不顾母亲求情,脆生生罚了他十大板子,险些要了半条命。
还是没有道歉。
如若当年母亲出征前,哪怕听到他说一句“对不起”,母亲是不是也能走得开心些?
默然片刻,皇帝以为他知难而退,正欲开口呵斥他大胆妄言。
“有,人证已在殿外候着,就等陛下传召。”霍辛扬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皇帝心口猛然一颤,搭在龙椅边的手不住地发抖:“你说什么?传来看看。”
未几,大理寺卿带着四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上殿,个个黝黑高壮,疑似士兵出身。
大理寺卿道:“启禀陛下,这四人,便是太子殿下的私兵,于霍将军江北犒军途中,受其指使杀人灭口,臣手中的白纸黑字,皆是他们的口供清一色指认太子殿下忤逆朝纲,擅自养兵。”
此时,有太子党站出来:“陛下,臣见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伤口,臣怀疑大理寺与霍将军暗中勾结,严刑逼供,嫁祸太子,还请陛下明察。”
又有人附议:“太子殿下素来勤恳为政,贤仁有德,谋逆此等离经叛道之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请陛下明鉴。”
霍辛扬冷哼一声,不做解释。
解释再多也没有,上面那位信谁,谁才是真相。
皇帝一目十行看完供词,眉头皱成沟壑,底下之人紧背缩脖,犹如等待生死令下。
“这个嘛……”皇帝不知在迟疑什么。
哗啦一声,杯子摔落地上,众人闻声看去,正是教乐坊章公公。
他悻悻笑道:“抱歉抱歉,手滑了一下,请继续。”
在场之人视若无睹,只当是一个意外,然而,霍辛扬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眼神锐利起来,宛若猛兽在警觉四周的动静。
几乎眨眼间,一个纤薄如纸的身影嗖的一声穿过人群,银铃清脆,手执一把雪亮的短剑,刺向皇帝!
“护驾!护驾!”
“有刺客!有刺客!”
……
现场登时慌成一团,有的手忙脚乱原地转圈,有的抱住乌纱帽跑出殿门……唯独一人身形悬空,轻功了得,抬手三两下挡住那乐姬。
其余同伙见状,迅速拔出黑发里藏的短剑,蜂拥而上,一半围住霍辛扬,一半去刺躲在皇后身后的皇帝。
彼时,附近的侍卫鱼贯而入,殿内打成一片。
霍辛扬嘴唇越发惨百,交手之际,他得抽出手点住身上乱窜的热气,稳定气息,即便如此,他也能很快应对对手的招式,不多时,他脚下倒了近十个乐姬。
其余三个被侍卫齐力抓住。
皇帝正了正衣衫,轻咳两声,脸上褪去的血色仍没回到原处。
大理寺卿上前审问:“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众乐姬齐齐看向一个人:“是他。”
场内倒吸一口凉气,俄而一片喧哗。
霍辛扬挑挑眉,面色波澜不惊。
大理寺卿叱道:“胡说八道!霍将军怎么可能暗杀陛下……”
皇帝抬手截道:“等等,让她们说下去。”
霍辛扬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似是悲愤,似是揶揄。
果然,他从未信过自己。
大理寺卿正欲再问,那些人目露狠色,纷纷口吐黑血,气息全无。
不用多言,是死士。
殿内乱糟糟的,满目屑物,横尸遍地,总归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心脏依然悬在嗓子眼里。
皇帝沉沉道:“霍将军,你还有何话要说?”
“报——”有侍卫匆匆跪在殿外,“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带着几万兵马侯在城门之下,呼喊着‘清君侧’三字,扬言……扬言……要清……”他的视线瞥向霍辛扬,欲言又止。
大理寺卿上前问:“扬言什么?”
那侍卫道:“扬言霍将军行刺陛下,企图挟天子以令朝臣,犯上作乱。”
cpu已烧,不知所云……
一定要写细纲细纲细纲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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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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