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次日醒来梳洗时,姜宛卿总觉得风昭然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大对。

就……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怨气。

风昭然脸上是很少看到情绪的,因此连这极细微的怨气都变得稀奇起来。

“妾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若是有什么错处,殿下还请直言,妾身一定会改的。”

姜宛卿委委屈屈地说。

改是不可能改的,哪里让他不爽了,说出来可以让她高兴高兴。

风昭然:“太子妃的睡相自小便是如此差吗?”

姜宛卿差点儿笑出来。

虽不知道自己睡着干了什么,但显然干得不坏。

“妾身……确实自小如此,年纪小的时候还会梦游,长大方好了一些……不知妾身昨晚可是伤到了殿下?”

“没有。”

风昭然说完,熟悉的心痛突如其来。

姜宛卿瞧见他紧皱的眉头,连忙低头,以免被他发现了自己眼中难以掩饰的笑意。

“妾身粗鄙,无颜再给殿下侍寝,妾身回宫之后便安排妹妹们伺候殿下。”

风昭然眉头皱得更深:“不必。”

诡异的心痛缓了过去,风昭然微微透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确实欠佳,但不是为那无意识的一巴掌。

梦中之人自称“妾身”,又提到“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姐姐”,显然他是梦见了姜宛卿。

他竟在梦里把姜宛卿幻想得那般娇软可人一心扑在他身上,而真正的姜宛卿听见他昨夜没睡好,嘴角都翘起来了,明明在偷笑。

风昭然按了按脑门。

定是昨夜喝多了。

他竟为这等微末小事上心,着实是太闲了。

新婚夫妇吃完午饭方离开姜家。

上马车之前,张嬷嬷悄悄地回禀:“娘娘,那支东珠钗子怎么也找不到,要不要跟夫人说说,让夫人派人留意一下?兴许是哪个眼皮子浅的下人捡着了。”

“算了。”姜宛卿抱着昨日用过的汤婆子上了车,“谁捡了就给谁拿去买药吃吧。”

这是上一世里跟那些村妇学的话,此时顺口中就说了出来,然后就见风昭然好像微微顿了顿。

养在深宫的太子殿下肯定是没听过这种粗俗村语啦,大概又要嫌弃她。

不过姜宛卿才不在乎,反正就算她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他也照样要嫌弃的。

风昭然上车,如常端坐。

在他的袖中,一支钗子静静地躺着,浑圆东珠贴着手腕皮肤。

昨日这钗子跌在马车上,他捡起来看时姜宛卿险些醒来,然后他下意识便塞进了袖中。

这很合理——毕竟他不想给她一丝奢望,不能让她看见他在把玩她的钗子。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拿出来——他夜里喝多了,醒来又一直同她一处,没有机会。

所以这钗子依旧待在他的袖子里,很合理。

罢了,待回到东宫随便找个机会放回她妆奁匣子里就是了。

*

马车经过西大街,风昭然道:“孤有事要办,太子妃先回吧。”

上一世回门之后风昭然也没有直接回宫,姜宛卿一路上都在等着呢,此时连忙规规矩矩应了个“是”字。

风昭然下车后,马车在下一个街口拐了个弯,直奔北城春雨巷口。

昨日阿虎带回的消息,已经选好了铺面。

速度之快,超出姜宛卿的预料。

前些日子勇毅侯夫人亡故,勇毅侯扶灵回乡,应是不想再回京城这个伤心地,所以留了管家在京中将田亩房产一律发卖。

阿虎侍弄马匹十分在行,姜家的马厩专归阿虎料理打点,勇毅侯亦是爱马之人,管家要为主人挑选马匹,与阿虎早就认得,还颇有几分交情,三言两语便将铺子定下。

春雨巷乃是热闹繁华之地,街面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铺子分作两层,后面连着厢房,中间还有一处天井,一株青松遇寒不凋,冠盖如云。

铺子不便宜,管家给了最低价,也要一万七千两。

结香差点儿被这个价吓得昏过去。

“结香说租个铺子做点心便可,但奴才想着,以姑娘的身份,未必在意点心铺子里那点出息,不如置些产业。”

阿虎道,“北城一带住的都是权家世家,就算出点什么事,也乱不到这里来,所以向来是寸土寸金,这价钱值得出手。且这铺子地段资质都是一等一的,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使得。所以奴才斗胆让徐管家多留这铺子两日,等姑娘过目了再说。”

阿虎说得对。

上一世风昭然兵临城下,骚乱遭殃的也只有南城,北城街上立了铁栅栏,有各勋家的府兵家丁保护,没有受到一丝损伤。

据说在南城易子而食之际,北城的贵人们席上依然满是山珍海味,照样夜夜笙歌不歇。

风昭然登基之后为与民生息,又免除各项税赋,北城的商铺因为丝毫无损,在百废待兴之时大赚特赚,一时养出了不少暴发户。

结香急道:“可是姑娘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姑娘交到她手里的钱一共有五千八百两,租个小铺子做点小买卖是绰绰有余,她还想攒着,等铺子挣了钱,再慢慢给姑娘置一所小宅子呢。

“一个姑娘家自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但姑娘现在是太子妃,未必没有。”阿虎道,“自然,要不要买,全凭姑娘做主。”

姜宛卿当即拿了主意:“买。”

姜宛卿让结香先拿五千两给侯府的管家做定钱,剩下的银一个月内付清。

结香眼睛睁得老大:“姑娘您要上哪儿弄那一万多两?”

姜宛卿微微笑,拿出太子妃的派头:“本宫自有办法。”

结香呆愣。

阿虎看着结香,眼睛含笑。

姜宛卿上一世对阿虎了解不多,只从结香口中听说了一些,知道他沉稳靠得住,却没想到他颇有见地,办事也甚有手腕,便问道:“阿虎,你想不想赎回身契,脱籍为民,和结香一样做个自由之身?”

阿虎想了想,道:“谢姑娘好意。但眼下奴才留在姜家,背靠着姜家这棵大树,更好为姑娘奔走。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求姑娘给奴才这个恩典吧。”

姜宛卿点头。

他说得有理,眼下的东宫确实不如姜家牢靠,阿虎借着姜家的东风,办事反而容易得多。

*

同一时间,南城。

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挤在一片逼仄的民居当中,三清真像前香炉枯寂,像是很久没有被点燃过了。

“心口疼?”

盘膝坐在香案前给风昭然诊脉的道长十分年轻,眉眼清亮有神,就是一身道袍看上去很久没有洗过了,已经皱巴巴看不出来本来颜色。

道髻也胡乱扭成一把,挽着道髻的是一根竹枝,看上去很像是从扫帚上折下来凑合的。

他一脸讶异:“殿下这一身的毛病还嫌不够,什么时候多出这西子捧心的调调来了?”

风昭然看他一眼,眸子不喜不怒的。

道长连忙换了脸色:“是是是,心乃脏腑要器,好端端地疼可着实是大事。”

他的指尖在风昭然脉上诊了又诊,皱眉:“这可怪了,殿下的心脉虽然略微虚弱,那也是素日饮的汤药所致。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并无不妥啊。”

这结果和风昭然自己诊的一般无二。

风昭然想了想,道:“孤好像只在一人面前犯此疾。”

他说得很慢,声音也微沉,因为自己都觉得特意点出此事有些荒唐。

“谁?!是哪位神仙下凡来收拾——”道长的眼睛顿时亮了,明显透出一股喜悦的神采,“呃,不是,贫道的意思是谁有此机缘,竟能令殿下心痛?”

风昭然沉默了一下:“太子妃。”

道长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她不喜欢你是不是?”

风昭然:“……”

他的沉默让年轻的道长也沉默了一下,道长说:“贫道失陪一下,殿下稍候。”

道长起身离开。

片刻后,后院传来一阵狂笑,把院里的母鸡惊得咯咯叫。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方歇,然后道长顶着几根鸡毛走进来,重新盘膝坐下,一脸端庄地开口:

“殿下,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强求不来。你就算是再心痛,贫道也爱莫能助啊。或者殿下让贫道入宫,贫道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一下——不是,劝说一下太子妃喜欢你?”

风昭然盯着他:“孤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道长一愣:“这倒是奇了。在旁人面前不疼,只有她面前疼,难道她给你下了咒不成?”

“咒?”风昭然,“世间当真有咒术吗?”

“瞧殿下问的,殿下当初把贫道拐到——不是,招揽到这里来,不就是冲着贫道一身精深的修为吗?”

道长一脸傲然,“道法精深,咒术亦是无穷,上古传承,个中玄妙,难与凡人言说。”

风昭然:“说人话。”

“……就是贫道也没搞太懂。那些东西毕竟玄之又玄,试一百次也未必有一次准的,可你要说它全是假的吧,能传上几千年?”

道长想了想,“咒者上达鬼神之听,据说人只要能付出足够的代价,鬼神便能替他实现心中所愿。可能你的太子妃着实是恨你,不知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要让你见她一次便痛苦一次。”

风昭然之前见姜宛卿的次数不多,印象中她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乖巧听话,偶尔的几次对视,视线一触之下,她便是低下头,羞得耳尖都发红。

她应该是不讨厌他的吧。

因此那日他走进厢房发现床上的人是她时,便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但从那一日近距离接触之后,风昭然便发现姜宛卿其实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事事与众不同,出乎他的意料。

并且,再也没有为他脸红过。

所以,应该也没有喜欢他吧。

那么……她当真会对他使咒术吗?

*

姜宛卿回宫之后,直奔之前被她从仓库里清出来的东西。

说是“杂物”,其实是历年来年节下的各种长辈的赏赐以及臣子、使节等送的节礼。

能送到太子手里的——哪怕是个不得宠的太子——也不会是寻常货色。

是的,姜宛卿决定以权谋私,中饱私囊。

反正这些东西风昭然根本不会过问,礼单还夹在锦匣上纹丝不动,上一世就一直这么着躺在角落盛灰。

宫里的东西不好变卖,帝后的赏赐是不好碰的,姜宛卿专挑臣子们送的。

有整块的浑圆白玉璧、成对的深红珊瑚、泛着铜绿的古鼎……在姜宛卿眼里全部金光闪闪。

她精挑细选了一番,先拿一些小件的、好带出宫的东西,拿装点心的椿箱装好,再将被她翻箱倒柜的地方一一复原。

做好这一切,日已偏西。

姜宛卿心满意足地拎着椿箱离开库房,然后就见风昭然站在庭中,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得微微鼓荡,冰冷玉冠在风中闪着寒光。

他的视线一如既往无喜无怒,慢慢地从她的脸上落到她手里的椿箱上。

姜宛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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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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