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姜宛卿道:“夫人没叫我,显然是没打算让我去。”

上一世,这是婚事定下后姜宛卿唯一的能见到风昭然的机会,她万般恳求戚氏让她入宫贺寿,都被戚氏拒绝了。

想想也是,上一世她哭得泪人儿似的,跪地哀求,那副德性进宫,可不是明摆着要出乱子?

结香出主意:“奴婢帮姑娘!姑娘可以穿上奴婢的衣裳,跟着其它姑娘一起混到宫里去,就能见到太子了。奴婢就装成姑娘的样子躺在床上休息,帐子一放,外头的两个嬷嬷又是新来的,一准不知道。”

姜宛卿停下手中的针线,看向结香。

结香脸圆圆,眼睛圆圆,连嘴巴都是圆圆的,神情真挚而热烈。

上一世,她们就是这么做的。

她混进了皇宫,见到了风昭然,最后被人发现,结香被随意配给了外院的一名小厮,直到风昭然登基之后,姜宛卿才在难民营中把结香接回来。

那小厮性情暴躁,酗酒,动辄打人,但结香一个字也没有跟她提过,还像从前那样尽心尽意地服侍她,一直陪她到人生最后一程。

“不了。”姜宛卿轻声道,“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什么话说不得,何必要费这么大周张?”

“哦。”结香点点头,有点犹豫,“姑娘,你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姜宛卿:“怎么?哪里不一样了?”

结香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如果是以前,姑娘肯定是宁死都不愿意被太子误会的。

但现在姑娘这样,又让结香觉得好安心,好可靠。

“越变越好看了!”结香甜甜地道。

姜宛卿跟着笑了。

上一世,即便是后来在皇宫中重逢,她和结香也再也没有这样轻松自在的时刻,两个人都在世俗的动荡中耗空了精力,就像炭火烧到只剩一点灰烬,仅剩的余温只够活着。

就在这个时候,戚氏派人唤姜宛卿过去,问她愿不愿意入宫。

姜宛卿:“……”

有时候命运真是有趣,你千万渴求的时候求之不得,你不想要了,它偏偏要送到你面前来。

“女儿没有愿不愿意,一切听凭母亲吩咐。”

这永远是最好的答案,戚氏满意地让人拿出一套衣裳首饰。

姜宛卿知道戚氏为什么没有让她和姐妹们一起来挑了——这一身根本就不是寻常庶女当得起的,就连姜元龄也很少穿戴得这般夺目。

姜宛卿:“女儿当不起。”

“姜家的庶女或许当不起,但大央的太子妃足以当得起。”

戚氏温言道,“明日就穿这一身去吧,记住,切莫觉得自己是庶出便抬不起头来,母亲与整个姜家都在你的身后。”

姜宛卿知道自己理应感动,深深俯身行礼,声音微带哽咽:“是。”

*

次日一早,戚氏带着姜家几位姑娘入宫。

虽然太/祖留有遗旨,但能管到皇后出自姜家,却未免能管到每一任姜家皇后都能生出嫡子,更管不了嫡子是否能平安长成。

先帝总共有七位皇子,而今却只剩了皇帝一个。

唯一的庶子登了基,生母齐氏母凭子贵,成了太后。

人们说皇帝这般抬举庆王,其实也是因为庆王的出身很像自己。

齐太后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十分抬举崔贵妃,后宫大权早不在皇后手中,而在崔贵妃手中。

姜宛卿和姜元龄同坐一辆车。

姜元龄从看到姜宛卿一身打扮起,眼圈便微微发红:“这是西域来的泥金料子,京城只此一匹,原是母亲为我裁的。”

姜宛卿的衣裳是孔雀蓝底上用泥金之法满绣花朵,料子华艳,一丈外便能闪瞎人的眼,但并不舒服,穿在身上怪沉的。

而且长姐你并不适合这样深的颜色。

当然这句话姜宛卿没有说出口,真说了,姜元龄当场便能哭出来。

姜宛卿其实很想告诉她,你现在所流的每一滴眼泪,风昭然都记得心上,三年之后,他拥有了整个天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接到身边。

所以一件衣裳一套首饰算什么?你拥有帝王永远不变的爱。

等你成了他的皇后,只要你想,这样的衣裳你可以每天穿一套扔一套。

若是从前,姜宛卿定然要讨好地指出姜元龄的衣裳哪里好看,簪环又配得多么好,以便缓和一下气氛。

做这种事毫不费力,毕竟姜元龄出门要提前两个时辰梳洗,身上的每一道衣褶都讲究得足以夸赞一番。

但今天姜宛卿什么也不想说,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行吧。”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她一个命薄病死的前皇后,和风光无限的正经皇后坐一块儿,她才是那个更需要安慰的人好吗?

姜元龄的泪水当场就要涌出来了。

姜宛卿叹了口气:“姐姐莫哭,妆会花的。”

姜元龄生生忍住了那一点泪水,再也没说一个字。

姜宛卿的亮相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她头上的一套簪环皆是累丝掐金,做工极尽细腻精巧之能事,大簪上有亭台楼阁,山水明月,美不胜收。

垂下来的纯金流苏细密畅滑,通体没有加一粒宝石,但光华耀眼,让人难以直视。

身上的衣料极为特殊,哪怕是见识多广的贵夫人也见所未见,衣袖宽大,裙裾繁复,拖在身后,一条四寸来阔的织金腰带束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衣裳越是华丽,腰便显得越细,垂下两道黄金交织的禁步,每走一步,禁步上的黄金流苏微微轻晃,衣料上的泥金花瓣变幻出明暗色泽。

这是一种不属于时下风尚的美。

此时阖京最最推崇的是姜元龄那种美,冰清玉洁,高不可攀,纤弱易碎,衣裳多以宽大轻盈为上,布料越用越多,达到“弱不胜衣”的状态为最美。

姜宛卿这一身却是美得近乎带着一股逼人的杀气,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姜宛卿跟在戚氏身后走向大殿,还特意落后了姜元龄半步,但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人人都知姜家五姑娘貌美,但那种美就像是一朵低垂的花儿,羞答答总缩在叶片之后。

而今这朵花昂首直起了花茎,露出了真容,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戚氏也是颇有几分意外的。

这身衣裳太过抢眼,穿的人很容易被衣服压着,所以她才没有给姜元龄。

但没想到姜宛卿穿上之后竟如此出色,尤其是姜宛卿举足若轻,穿成这样丝毫没有拘谨之色,脸上风淡云轻的,甚至还有一丝慵懒之意,为这极端的华美增添了一丝魅惑。

满堂的喧闹静了静,连乐声都为之一顿,然后才接下去。

不管人们心里对姜宛卿怎么看,今天她这一亮相,确实是把场面镇住了。

姜宛卿向来不受贵女圈子欢迎,从前贵女们总是挑她的错处拿她取笑,哪怕她做和别人一样的事,被笑话的也只有她一个。

但今天这样的场合没有一个贵女敢放肆,平时说话再尖酸的人都上前拉着姜宛卿的手亲亲热热地问好。

当然她们拉姜元龄的手时,脸上的热情要真诚得多,还挟着同情与怜惜。

戚氏带着姜元龄与姜宛卿给太后问安,献礼。

姜宛卿大概明白了戚氏的意思——表面上看,戚氏这是给姜宛卿做面子,撑场子,其实姜宛卿越出风头,姜元龄便越受人怜惜。

自然,戚氏也能得到“无偏无私”的美名。

眼下尚未开席,姜宛卿一一请过安后,便寻了个借口溜出来,暂且不陪她们演戏了。

今天天气好,御花园中丹桂飘香,菊花也开得正好。

但姜宛卿不预备去赏花,只往人少的地方走。

这身衣裙与首饰十分沉重,没走多远就累得够呛,寻了个凉亭里坐下。

深秋已经有了寒意,人们更愿意晒晒太阳,凉亭无人,又有大片桂花遮挡,她可以好好歇一歇。

“我发现胸还是束一束的好。”

姜宛卿叹了口气道,“不束胸走路的时候怪累的……”

以前为了追求“纤细薄瘦”的美,她总是将胸束得平平的。

重生一次,她不想再受那种被捆得走两步就喘的罪,却又发现晃晃荡荡,也不是很方便。

然后就听“喵”地一声,桂花树后钻出一只猫。

宫里有不少野猫,一个个全都是油光水滑的,也不怕人,在姜宛卿面前伸了个懒腰,扬长而去。

姜宛卿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有人。

等等。

姜宛卿探身朝那片桂花树后望去。

有人在树后直起身,在他的腰边有一只瓷碗,好像放着猫儿的吃食。

桂花树叶苍碧,是一种深层的绿,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红色桂花,阳光下浓墨重彩。

而他脸色苍白,衣裳素淡,像一幅山水画,因为留白甚多而显得格外空远。

竟然是风昭然。

“………………”

姜宛卿沉默片刻,板起脸训结香,“这里是皇宫,须得慎言,有些话不可乱讲,惹人笑话。”

结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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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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