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拆谎1

直到某日,狐狸不见了。

白胭里外找了一圈,循着爪迹走入林中直到彻底湮灭,才确信它是主动走了。

这一刻,孑然一身的人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狐狸之所以离开,大概还是因为她太冷淡了吧。

还没等她从走出失去陪伴的不适应,竟又有了新的邂逅。

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白胭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妖修青年样貌清隽,谦和有礼,配着素净打扮,更显得若不胜衣。

可不知为何,往后的白胭每每追忆今日,总觉那影像个陌生人。

当时的她却并不觉得。萍水相逢的第一眼,反倒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意绪萦绕心头。

男子自称江湖散修,因在秘境迷了路,请求白胭带他出去。因为那股诡异的亲近之感,一向诸事不问的白七小姐居然点了头。

白胭不擅闲聊,大多时候都是男子在自言自语,但因情商极高,一路相处下来并没有任何尴尬。出秘境后,对方以道谢为由登门,再后来又三番五次约她出门。

邀约次数太多,白胭总不免答应一两次。

无需任何磨合,他对她的性情喜好几乎了如指掌,既不会干涉白胭独处,又会在必要时提供陪伴,契合度完美得简直不像真实。

一次遇险,男子替白胭挡了一击致命伤,这伤很可能留疤,约莫数十年才能痊愈。

白胭替他上药时,对方突然表白:“白胭,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那夜风很冷,白胭心脏怦然,分不清这跃动是因为惊诧还是茫然,但那一刻的她,的的确确只是想要一份陪伴。

她没得到过爱,也不会给人爱。那人却道,哪怕只同彼此做个知己也无妨。

无需承诺,无需名分,所求的只有她一颗真心。

他总让白胭唤自己“阿彻”,可白胭第一次尝试着唤出口时,却见那一贯含笑的脸色陡然剧变,活像这个名字意味着某种终局。

良久,青年微红着眼眶应声:“嗳,我在。”

二人发乎情止乎礼,白胭沉浸在有人相伴的欢喜中,却没想到与他相处的这一切,同样是一个甜蜜陷阱。

敞开心扉,也敞开了识海,男子利用她的放松趁虚而入,用邪修功法占据了她的身体。操纵白胭仙身的二十年期间,他深入清霜堂,让声影楼和鬼市势力蚕食入仙门,造下无数阴私灾厄。

直到邪修伏诛,白胭才重新醒来,一双清明眼瞳冷冷望着床帐。

二十年前那一切,美好得像个童话。

演出来的童话。

怎么又不长记性了呢?对她好的人,总是别有目的。

“胭儿,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兄长白谦在床沿幸灾乐祸地叹,“晏三那种人也是你能招惹的?这下赔身赔心,往后可不好说亲了啊。”

据众人说,占据她身体的人是羲凰族三公子晏闻彻,那个出了名的疯子。他操纵她的仙身行尽残忍之事,最开始竟还能伪装成那般无邪的模样,骗走她一颗真心。

这样一来,显得她的真心也分外廉价。

当初那只不告而别的狐狸,或许也是看出白七表面玲珑、实则忠邪不辨才离开的吧。

一边自暴自弃,心底却一边不断浮现着另外一个念头:如果谋害她的那人果真是晏三公子,那他究竟是怎么对素昧平生的她了如指掌的?以至于从初见到剖白,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罢了,别深想了,不会有人听她狡辩的。从今往后,白七不会再信任何人。

*

因为邪修一事,一向高调的白适和吕曼吟夫妇也在族中抬不起头,只得将愤懑全部烧去闯祸的女儿身上。面对千夫所指,白胭顶不住舆论压力,索性去东洲求了一味“枉情深”——这朵奇花,是制作绝情丹最重要的一味药引。

用药后,她终于彻底忘掉了晏闻彻那张虚伪至极却刻骨铭心的脸,还有对他错付的全部感情。

如今的清霜堂几乎容不下她,白胭思来想去,试着往上清道宗递了一封书函。

白氏祖父风流,父辈族人实在太多。白胭虽与上清道宗首席寂尘道君有一层表兄妹关系,但因往来稀少,亲缘淡漠,故也不抱什么希望。却想不到,一月后就收到了篆有太极符文的通行令牌。

去了上清道宗才知道,如今上清道宗的主事并非她那位亲情淡漠的表兄江雪鸿,而是其义兄江寒秋掌门夫妇。

初来乍到那天,掌门夫人辛谣握着白胭的手,殷勤道:“你同寂尘师兄既是表亲,平常不妨往多往道君府走动走动。”

结合临去前自家母亲遮遮掩掩的暗示,白胭稍加思量,立刻了然——原来,她自以为的避世举动,竟被当成了送往上清道宗的联姻工具。

更准确地说,世人都知道她那位寂尘表兄自幼断绝情丝,甚至曾与妖女纠缠不清。白胭主动倒贴,几乎等同于又一层羞辱。

多年的隐忍不发让白胭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态,她自然不会去道君府自讨没趣,只在西侧紫阳谷寻了处僻静角落借住着。

无所谓了,反正她的名声早就已经坏了。少年时被白谦用尽一切手段诋毁,晏三又借着她的身子处处为恶,若是上清道宗也容不下白七,外出漂泊着就是。

仙门多有灵兽,何况白氏族人的玉麟血脉本就容易吸引飞禽走兽。白胭刻意在紫阳谷里外兜了不少圈,却没有寻到一只野生狐狸,只同宗门内的灵鹤熟络了起来。

孑然一身住了三年,院子的小木门第一次被人敲响。

开门只见青年一袭白衣道服,袖角染了风尘,似从仙门之外急匆匆刚赶回来。

多年不见,白胭辨认了许久,才唤道:“表兄。”

江雪鸿颔首,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递去半卷珍稀道经,没头没尾道:“我近日要带一人进道宗。”

在白胭疑惑不解的视线里,他继续道:“听闻女子之间多有私下之语,往后若云衣有什么不便与我说的,还望你能转告。”

“务必帮她远着辛谣。”

没有前因,只有后果。断情丝的人不懂得体恤旁人,全然不顾她能否听得明白。好在白胭聪慧,电光火石之间就领悟了三点:

第一,江雪鸿要带一个“云姑娘”来上清道宗。

第二,江雪鸿希望她多关照着“云姑娘”,不仅要转达云衣未曾说与他的话,更要提防辛谣。

第三,这本贴着她的功法选的道经是给她的报酬,之所以只有上半卷,显然是要等她履约后才能得到剩下一半。

“不知那位云姑娘是?”

“寂尘之妻。”

仪式未成,他就已经以夫妻相称。

白胭与江雪鸿接触不多,但她记忆中的表兄清正无双、泾渭分明,从不会相信类似“女儿家之间的体己话”这种道听途说,更不会对旁人投注如此关切。

思及吕曼吟和辛谣的痴心大梦,白胭捧着道经,低头暗哂。

这桩私下许诺的婚事,仙门内怕是都还不知道吧?

她才不要告诉她们。

*

如白胭所料,寂尘道君迎娶青楼妖女一事在上清道宗内外引起轩然大波,但新郎官只凭借一人意志,平静又坚定完成了所有大婚仪式,把云衣稳稳护在道君府。

三日回门后,江雪鸿留了一纸传音符给白胭。这次没有提要求,而是抛了个问题:“你可曾听闻过邵忻此人?”

白胭:“不识得。”

江雪鸿没再回应,但白胭次日便得知,有一位妖族医修将来紫阳谷暂住。

道君夫人在凡间受了伤,近日又常有阴兵作祟,上清道宗掌门夫妇的防守并不值得信任,寂尘道君便想要安插自己的势力。

只那一问实在是多余。

也正因有这一问,白胭不由格外观察起紫阳谷新来的邵大夫。

不知为何,就像当初她刻意在紫阳谷找狐狸一样,根本碰不着那个人,简直像在故意躲着她似的。

白胭好奇心起,用隐息符守在客卿居所,总算一睹对方真容。

晚春时节,芳菲落尽,青年的翠青衣衫几乎溶在山林之间,腰佩客卿令,背挎竹木筐,是再寻常不过的医修打扮。

白胭看了许久,确信自己的的确确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印象。只那一头胭脂淡染的粉色长发,总让她恍惚想起当年那只下落不明的狐狸。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狐狸狐狸,又是狐狸,难不成生出心魔执念了不成?

邵胭篇主打驯服野狐狸,不是追妻火葬场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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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拆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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