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忧抱着襁褓中名为江雪鸿的孩子,摇摇头:“你若遇到一个情投意合、赤子真心的人,便不会问我后不后悔了。”
那之后,白无忧又恢复了往日大家闺秀的端庄自持,只在年年大寒忌日去往剑冢高崖,在风雪里独自站上一整夜,既不含笑,也不落泪。
昆吾剑冢躁动不安,连江望的遗孤江雪鸿都被魔道暗算,命悬一线。白无忧衣不解带照料亲子,也跟着大病一场。白一羽看不下去,再次出面阻止:“仙族本就不执着于子嗣,江雪鸿情丝尽毁,神医在世也挽救不了,放弃他吧。”
白无忧抚摸小少年苍白失血的脸颊,空茫问:“你觉得,他和江望像吗?”
她到此便不再细说,不顾众人反对,冷静又偏执地抽尽自己的仙髓,救了江雪鸿一命:“我的鸿儿,不比任何人差。”
直到长姐殒落,白一羽都没有读懂那段兰因絮果岁月里的无声缅怀。
如果不是碰见了晏闻誉,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懂得这种感情。
*
白一羽第一次见到羲凰族的二公子晏闻誉是在永朔五十年,羲凰族大公子晏闻韶的出殡之日。
天魔出世,十洲动荡。晏大公子以暴露“炎离赤火”九重心法为代价,舍命将魔尊君问弦封印于九溟魔渊。凰火焚尽身魂,闻讯赶来玉京仙宫的羲凰族人只得到了一封绝笔信。
披麻戴孝的人群浩浩荡荡排了一路,哀悼挽歌吟唱不绝,烟熏浓雾充斥满玉京十二楼,随着棺枢出堂,黑灰纸钱沿途抛洒。
羲凰族隐世而居,唯有晏五公子心怀远志,拜师玉京。若非操办这次葬礼,世人几乎不知道,这继承自上古神凤的古老妖灵一族,除了那个少年,竟还有数百人留存于世。
玉京玄尊对白一羽道:“羲凰老族长年事已高,又因丧子之痛一病不起,下任族长多半就是那位晏二公子了。”
顺着指引,白一羽的视线也从高执纸幡前行的晏五公子身上,转去他身侧手捧玉瓮的陌生男子。
烟雾太浓,隔着十步之距才看清来人。素衣衬得那副面容寂寥又冷漠,像月光下的冷玉,一双眼漆黑浓沉,洇着化不开的墨色。明明只是一只轻巧的空瓮,被他捧着却好像分外沉重似的。
心法暴露于众,敌暗我明,或许他怀中抱着的不是晏大公子的遗迹,而是羲凰一族如履薄冰的未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白一羽简直像看到了安葬白无忧那日的自己。
漠然而无所求的脸色,被迫接受的尊位。当头顶庇护的羽翼消失,他们只能泯灭本心,冒着风雨前行,为家族寻一条生路。
安葬嫡兄的这日,晏闻誉就只剩下“羲凰族长”这一个名字。
一如送别长姐的那日,白一羽就只剩下“清霜堂主”这一个名字。
*
再次见到晏闻誉,是在神女棠川陨落的次年。
清霜堂南部与昆仑山脉相接,觊觎矿脉者众多,又因毗邻鬼市,往往多有腌臜之事。鬼市主销声匿迹数年,附近妖邪也开始对地理临近的清霜堂心怀不轨。
反叛者中最为棘手的那人,由白一羽亲自追踪。
此人生性狡诈,心狠手辣,深谙栽赃嫁祸之法,不仅挑动了东侧落稽山和西侧夜岭合攻清霜堂,甚至妄图将北部的上清道宗据为己有。毕竟,江望的遗腹子还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少宗主。
内忧外患重重扰人,为了守护北疆两处仙门的安宁,白一羽不分昼夜挑灯阅卷,终于锁定了恶人的位置。她来不及派兵部署,自己抄起本命剑,骑上金麟坐骑,连夜追捕凶徒。
夜路难行,昆仑山脉本就遍布迷障,饶是玉京北楼至尊亲临,还是被带着绕了不少弯路。
眼看天色将明,白一羽的耐心也即将耗尽,召唤玄铁鎏金的本命长剑,以颠覆之势,重重斩向浓雾。
摧枯拉朽如狂风过境,荒原远处,现出一个辗转腾挪的模糊人影。
白一羽不及细辨,持剑而追。察觉到她杀气腾腾的敌意,对方也立刻召唤法器抵挡。初日乍现之刻,两刃剑气在空中交汇,刹那云蒸霞蔚,气凌九霄。
绚烂陆离的光芒里,白一羽握剑的手微微一颤——不对,此人道法清正,不可能是邪修。
烟气随着攻势稍歇,白一羽看着对方似曾相识的面容,不太确定开口:“……晏二公子?”
晏闻誉也认出了她,撤剑落地,从容行礼:“白堂主。”
白一羽道了声歉,问:“您为何会在这里?可曾遇见过可疑之人?”
晏闻誉掸落衣襟尘土,眉宇间似有无奈:“近日北疆乱局,多半是家弟从中作梗。”
羲凰前代族长一脉共有五位公子。晏四、晏五二人都是大公子晏闻韶收养回来的弃婴,除了已故的嫡长子,真正的族长血脉只剩下二公子晏闻誉,还有从不露面的三公子,晏闻彻。
高门贵族最忌讳双生子。
据说,晏闻誉与晏闻彻兄弟二人同年同月同日降世,生辰只差了半刻。
晏闻誉继承羲凰族长之位,正是需要建立威望的时候,偏偏还有一个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却四处惹是生非的孪生弟弟,想必是他的心头大患。
此间,晏闻誉冲白一羽拱手:“家弟之事,晏二必会亲自解决,早日还西北三洲清净。”
羲凰族本就与世无争,白一羽只当他是责任心过强,劝阻道:“血脉相连,您入局难免有所龃龉,不如由我出面调停。”
“不破不立,”晏闻誉摇首道,“心法暴露,羲凰族已经做不得旁观者了。”
这句话,让白一羽想起了白无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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