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香醒来的时候,和马尔斯四目相对。对方笑道:“你醒了?是我们吵醒你了吗?”
她愣神一会,然后猛地坐起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没有哦。”沙耶香转头看向旁边,是边博利在说话:“你没有睡很久,外面还是白天。”
沙耶香悄悄松一口气,还好没睡太久:“马尔斯,刚才打扰你了,我后面还有事,先走了。下次,我们再约时间。”
“为什么需要下次?”马尔斯眉眼弯弯:“你忘了吗?我们约好明天下午出去玩。”
经过马尔斯提醒,她才想起昨天特地和马尔斯约好出去玩的。结果才过一天,自己就忘记了。
“抱歉,我记性不好......那我们就说好了,明天下午我来找你,然后一起出去玩。”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好像把另外三人忽略了。边博利咳嗽两声:“我们还在呢,你们是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这没什么吧?我和马尔斯在友好交流出行计划而已。”沙耶香略感奇怪地看着边博利:“不是很私密的内容,不需要特地回避。”
“这.....”边博利一时词穷:“你觉得是就是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马尔斯,我们明天见。”离开时,沙耶香还有意无意瞥向队长梅达诺雷,然后快步离开大厅。
赶往日本队宿舍楼的路上,沙耶香接到了斋藤教练的电话:“桐岛桑,抱歉打扰你。明天警察的问讯,你也会在场吧?”
“没错,毕竟我也是当事人,和你们一同出席问询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律师那边讨论得如何呢?”
“关于这件事,迹部同学已经安排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我们上次见到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有熟悉的专业人士在,我也很放心。”
“是啊.....拓植教练说今天的晨练你也参加了?似乎把他也吓到了。”
“哎呀,这......我总会有些超出常理的行为呢,希望没给拓植教练添麻烦,不过早上晨练时,大家都很努力。”
“......其实拓植教练对你还是比较认可的,你指导他们也很认真。能够有桐岛桑做助教,我们果然很幸运。”
“那我要谢谢教练组的认可,即使我不会打网球,你们也愿意邀请。”
“说起来,好几位队员和我说过你和他们对打练习的事,一开始有些意外,但想到桐岛桑可以在抓小偷的时候飞跃摩托车,就觉得什么都难不倒你啊。”
沙耶香想起那天抓小偷的事,语气有些飘忽:“......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教练,原来那天看得那么清楚,斋藤教练就没有其他怀疑吗?”
“与其怀疑,我考虑的是能否为我们所用,发挥出价值,这是我作为教练需要考量的。当然,整个队伍的安全也同样在我职责之内。”
“斋藤教练,请你放心,在比赛期间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代表队员们的安全。”
“我相信桐岛桑的能力。”
走进宿舍楼,沙耶香又看向大厅里的那架钢琴,但这次她的心境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钢琴边站的人,沙耶香会很想再弹一次。
“终于回来了。”迹部靠在钢琴上和她说话:“想要找到你可真费劲。”
“你一直在等我?”
“当然,毕竟你还欠本大爷一个要求。”迹部坐在琴凳上,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气势。
沙耶香看到迹部坐在那里,有那么一刹那,仿佛看见瑛子夫人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一切。不,不是夫人,看到的人还是迹部。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有些影子或许比自己想象得更难消失。
“我没有忘记你说过的话......所以你的要求是什么?”
迹部拍了拍旁边的位子:“那么,先坐过来吧。”
沙耶香把手搭在手臂上,手指轻敲几下,然后走过去,和迹部坐在一个琴凳。
“我想听你再弹一次,就像上次那样。”琴盖被翻开,迹部看着黑白琴键说:“这就是我的要求。”
“只有这个吗?你完全可以提出其他条件。”
迹部看着琴键微微摇头:“不,你只要做这件事就可以。”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照做。”真遗憾,还以为他会提出别的有难度的要求呢,比如说网球对打练习,结果只是弹琴吗?
不过这个要求,也意味着迹部意识到什么了,迟早要来的。
按下琴键那一刻,熟悉的旋律再次响彻整个大厅,沙耶香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被按在琴凳上练习离别曲的日子。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习的呢?好像就是自己刚加入基地那一年。白天进行严苛的训练,晚上还要待在琴房里练琴,瑛子夫人名义上是她的老师,但真正的教学时间很少,而且教学要求很严格。
“九尾,这首曲子我只会演奏三遍,你要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然后将它一模一样地还原出来。”
那个时候沙耶香不理解瑛子夫人的做法:“夫人,为什么我要做这个?”
“九尾,你不是告诉我很想学习它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它不仅是练习,也是一次训练。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原本离别曲是初印象,现在是痛苦的根源。那段时间,沙耶香总是一边哭,一边练琴,练琴练到疲惫的时候,总能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想到瑛子夫人的这句话:“九尾,这条路是你选择的,现在你要放弃了吗?”
沙耶香弹琴的手指有一瞬间停滞,似乎是过度沉浸在回忆里而打乱了演绎的旋律。好像听到身后意味不明的声音,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从断裂的旋律之处弹奏。
真正开始熟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练习了一周以后才上轨道。后来,她的指尖再次跃于琴键时,心境已然发生变化。
瑛子夫人那天提出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要求,也成为了她加速成长的催化剂。
她可以更加从容地面对这首音乐,从痛苦中完成了蜕变。
即将结束时,沙耶香的手被按住,抬头看着迹部时,发现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笑意:“看来本大爷还是猜中了。”
沙耶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站在离钢琴三步以外的地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妨期待一下迹部君的演绎吧。”
迹部轻笑一声,将自己的手置于琴键上:“你应该知道同一首乐曲,从节奏到情感,不同的演奏者都有自己的演绎。它们就像一种印记,能让人轻易识别,指法也是同样的道理。”
“好好看着本大爷华丽的演奏吧。”
黑白琴键上流淌而出的音乐是比自己更为娴熟的演绎,原以为自己会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但什么也没有。
指法和节奏一模一样,但情感的表达更为鲜明,完全呈现出迹部自己的色彩。
刚见到迹部的时候,还是把他当成瑛子夫人的孩子,但现在沙耶香看见的是迹部这个人,是具有他灵魂色彩的演绎。
她盯着大厅里的一幅画作,这是之前很少注意过的存在。抿唇思考了几秒,想起来是莫奈的《日出·印象》,基地的教官曾经粗略地介绍过印象派画作。
那时候教官还说:“你们不仅要训练体能和战斗技术,还要学会用不同的知识来包装自己。未来,你们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可能是上流社会,可能是某个特定的阶层......因此,这些学习都是必要的。”
当时的沙耶香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被动吸收这一切,但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知道这幅画作。
画面上能看到被晨雾笼罩的勒阿弗尔港,水面的色彩用着清冷的蓝紫色调。好像自己就身处在这处雾蒙蒙的港口,看着远处即将挣脱海平面的太阳。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太阳和那些小船的影子。
琴声不知不觉停下了,沙耶香的耳边传来一个略微不满的声音:“本大爷难得弹琴,你倒跑去看画了,这是一点也没听啊。”
迹部站在她后面一同看向眼前的画作:“日出啊,你看得那么出神,是在想什么?”
“我在理解它的画面,还有那首已经不知道被我弹了多久的离别。”
“每一阶段的心境不一样,演奏就会不同。所以才会有人说琴声泄露心声。”
沙耶香这才转头看向迹部:“前几天就在大厅里,你冲过来按住我的手,那个时候你听到了什么?”
迹部微微挑眉,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明明是柔和哀伤的离别曲,在你手上就好像生离死别一样,还带有一种无法回头的决绝......”他话锋一转:“但真正让我意识到关键的时刻就是你第二次演奏。”
“所以今天的第三次演奏是为了确认你的猜想,我说的对吗,迹部君?”
“是的,剩下的事,本大爷会去问另一个人。至于你......”迹部突然抱住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沙耶香立马警戒。但想到这是熟悉的人,紧绷的神经又开始慢慢放松。
迹部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沙耶香的内心有些许震动。
很快,她就被松开了。迹部离开前又看着她:“世界杯的比赛还没结束,这几天本大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沙耶香不由自主捂住自己的脸颊,耳边还能想起刚才听到的话,还有呼吸留下的微润触感。
她再次抬头看着莫奈的日出,那些暖色调的笔触仿佛就是太阳的光芒本身,就像迹部景吾一样,她看见了迹部身上的光芒还有强大的灵魂色彩。
这幅画是今天才被真正“看见”,就像这个骄傲自信华丽的少年也是今天才被她“看见”。
沙耶香明白,她的心里迎来一段旅程的终点,也迎来了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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