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跑到广泽君院中时,易玉恰好从屋里出来,见状立马拦下她。
“来得正好!我有话说。”
“先让我和师尊说几句。”徐行探着头朝屋里张望,与广泽君对上视线,他开心地挥了挥手。
“你先别见广泽君,”易玉硬生生拖开她,“你不知道近日门中的流言……”
“我知道啊。”徐行道,“这不回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么。”
易玉带她回她自己屋内,做贼似的关好门窗,才道:“你和我说实话,流言是真的吗?”
徐行喝了口茶润嗓子:“你觉得呢——呕,这个茶放了多久!”
“你自己屋子里多久没人住过你不知道吗?”易玉打了她一下,“说正经的。”
“当然不是!”她见鬼似的睁大眼睛,“所以你才找过师尊,连基本事实都没问清楚?”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易玉松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广泽君还不知此事,我实在不想让他烦扰。”
徐行笑着问:“所以你就来烦扰我?”
“那不然呢?”易玉没好气道,“我冲进广泽君屋内,抓着他质问‘你与徐行是不是有染’?他那么大年纪了,我哪好意思问出口!”
“他们好意思传谣,你还不好意思问了?”徐行摇摇头,“莫须有的事情都传得头头是道,果真长舌。你应该叫如镜日日考核功课,以免他们太闲。”
“天澈闭关了,一年半载出不来。”易玉叹了口气,“这次事情闹得不是一般大,广泽君太受敬仰了,关注他的人自然也多些。与自己的门生传出这种事,修真界早就沸沸扬扬,连道宗都要讨个说法。”
“苦了我,独自一人面对那群吵吵嚷嚷的老头,这个说取缔文院,那个要广泽君与你断绝师徒关系,还有非要将你逐出循天的……”
“这闹剧愈演愈烈,我快压不住了。”
徐行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她看见易玉眼底的倦意,不是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易玉新任掌门,根基实在太浅,还没有锻炼出她师姐那种手段,她是希望自己能出面解决问题。
但流言这种抓不住摸不着的东西,人心所向最是难测,谁能找到完美的办法呢?
“你不要再费心了,”徐行移开目光,看向手中的茶盏,“我明日会随这一届文修离山。”
这届文修明天就要离山返回凡间,但这也太突然了!
易玉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想出这种办法,惊讶道:“可是你没有做错什么,怎么能让你离开循天!”
“其实,我早觉得循天不适合我,自来之后风波不断,可见八字不合。”徐行道,“离开也好。说不定,我能找到更合适的去处,或者做个散修也不错。”
“你……”她踌躇不决,“只修炼不到一年便骤然离开山门,今后的路怕是很难走。”
“至多不过是回到从前的日子,有什么大不了。”徐行笑了笑,“明知循天这条路走不下去却还强求,只会落得自怨自艾的下场。”
易玉对她的往昔并不了解,只当徐行是凡间寻常人家的女儿,即便不修道,总有个家在等着她,闻言心中也算宽慰些。
“你也不必斩尽退路,毕竟你还是广泽君的亲传弟子。”易玉吐出一口气,强撑起笑容,“世人都健忘,等个三年五载,只要我还是掌门,你想回来就回来。”
徐行不置可否,只是叮嘱:“不要让师尊知道这些事,他已经很可怜了。”
她这话固然有玩笑的意思在,但易玉却是第一次见有人用“可怜”来形容广泽君,所有人都称他“伟大”“无私”,甚至将他奉为圣人,毕恭毕敬地顶礼膜拜,“可怜”这个词,着实冒昧。
易玉问:“你……你究竟怎么看广泽君?”
“用眼睛看。”
徐行指指双眼,易玉“啧”了一声。
“好吧。”徐行老老实实道,“我觉得,师尊像是母亲。”
她的联想太怪诞,但易玉一听,竟觉得万分贴切。
“母亲是慈爱的,献祭式的,广泽君也是。”徐行低声道,“以血肉供养整个灵洲,我们都是他的孩子。”
“可他分明是个男子!”易玉辩驳。
“你平日会将他当作男子来相处吗?”
“他经历过足够久的年月,足够多的世事,最终身上呈现出这样母亲一般的特质,包容、慈爱、温和、坚韧,不单单是某个人的母亲,而是众生的母亲。”
“可见不论女或男,至高至善的品性都与母性相关,我为何不能将他当作‘母亲’呢?”
易玉想了想,还是承认她说得有理,“有时候我看到广泽君,真的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妈。”
两人相视静坐,半晌,不约而同笑起来。
“好了,这件事我会尽力周旋。”易玉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苦笑道,“若是春朝在,大概也不会有这种烦恼了吧。”
徐行坐在原位,看着她背影离去,忽然出声:“子持!”
子持是易玉的表字,她回头,疑惑问:“还有事吗?”
“你无需愧疚。”
这一句话恰好说到她心中最不安的那一点。她的确是愧疚,觉得自己无能,身为掌门无法匡扶正义,只能委屈没有过错的门生,更别提二人还是好友。
徐行举起空杯,朝她敬了敬,“山水万程,终有重逢之日。”
好像她们上次举杯,还是春日之时,在广泽君的屋子里,细嗅着厨房飘来的香味,共饮着杯中美酒,即便醉一夜也无伤大雅,没有次日繁琐的公务、不定的归期,有的只是此时、此人、此情、此景。
易玉一手虚握出杯子的模样,遥遥回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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