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出几个月的远门对徐行而言也不是没有过,她临走过广泽君和多鱼留了信,说自己归期不定,叫她们不要担心。
外面的道宗使者不停催促着,他们越催,徐行动作越是慢吞吞,想了想,最后补上一句,欠的诗回来再说。
“好了吗?拖拖拉拉的,真不知如何得了宗主青眼!”一人抱着臂谴责。
“拖拖拉拉没办法,谁让我叫‘徐行’呢?”徐行悠悠在一沓符纸中翻找着复原如初符,“徐行徐行,徐徐而行——啊,找到了。”
她将符纸往地上一拍,注入灵力,可怜的茅草屋终于恢复了原状。
“走吧。”
三人用符纸瞬移至道宗门外,道宗内部不可使用符纸阵法,不可御剑,只能徒步而行。只是不同于登循天门时那样幽深曲折的山林小道,道宗正殿之前是宽阔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头。
“门派前登阶是为磨炼修士毅力,道宗前这些台阶又是为何?”徐行问。
使者介绍:“一步一步登上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方显诚意。”
“什么诚意?”
“对道宗的心诚。”
使者双手举过头顶,行了一个大礼,这才虔诚地踏上第一级台阶。
“怪不得道宗处理事务速度奇慢,原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爬楼梯上了。”徐行笑道。
听到她这样的话,方才在渔村中还会吹鼻子瞪眼的使者,如今却异常心平气和,好像在这道宗之内,无论内里有多么尖锐,都要在外表现出圆滑的模样。
“道友慎言,不可对道宗不敬,不可质疑道宗的一切决定。”
徐行一步跨三级台阶,走在两个使者之前,略有些疑惑地回身,边倒着走边问:“道宗设立的初衷是什么来着?”
使者只当她想在进道宗前恶补一下见识,说话前向刚才一样又行一礼,万分崇敬道:“为了天下太平,为了大道长存。”
“这‘大道’又为何物?”
“大道三千,每个修士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自然无法一一尽言。”
她在旁人的地盘上丝毫不知见好就收,继续追问:“可我怎么瞧着,道宗反而成了你们的大道?”
“道宗正是为大道而生。”使者说着,奇怪地看向她,仿佛她在说什么胡话,“道友所说的二者,有什么不同吗?”
徐行笑着摇了摇头,闭上嘴转回身去,结束了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继续走自己的路。
近十万级台阶,这一走便走到了次日午后。终于来到正殿前时,大门却是紧闭着的。
“这是宗主传召的文修,名为徐行。”使者上前,对门口看守的修士解释。
那修士看了她一眼,和善地微微笑着行了一个常礼:“道友日安。宗主正在殿内,与各掌门商讨事宜,很快就会结束,还请道友在偏殿稍候。”
徐行回了一礼,“偏殿就不必了,我在这里等。”
但她没料到,所谓的“很快”、“稍候”,足足让她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门开了,三三两两走出几个华服修士,想来就是殿内商议事项的各门派掌门。这些人都是武修,见门口站了个没有修为的女子,路过时纷纷瞥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像是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徐行!”
对方比她先喊出声,又被道宗的人劝诫“不可喧哗”,连忙压低声音,风一样穿过人群,拍了拍徐行的肩:“你来啦!不过怎么现在才来啊?”
什么现在才来?
徐行愣了一下,旋即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先享受与旧友重逢的喜悦:“子持,多年不见啊!”
“多年……”易玉也怔了怔,“一年前不是才见过吗?”
“啊?”徐行蹙眉,开始绞尽脑汁回忆,看易玉笃定的模样不像假话,难不成自己一年前与她见过,结果却忘了?
“自从在春朝那里重逢后,你我不是经常见面吗?”易玉大概以为她在装傻逗人玩,“你别开玩笑啦!我说的是正经话!”
“不是——我,”徐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易玉,“与你,常见面?还有春朝?岑前辈?”
两人面面相觑,本该热泪盈眶的重逢场面充满了疑惑,易玉将徐行拽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注入一丝灵力探查。
“失忆了?伤到脑袋了?”她查来查去,却找不到一点受过伤的痕迹,又去查自己的,“难不成是我记忆混乱了?我在做梦?”
易玉抓住徐行的肩,与她认真对视,“你不是在耍我吧?”
徐行摇摇头,“我还觉得你在耍我呢!”
“之前你我在春朝那里重逢,春朝举荐你来助我整改循天,你给我提了那么多好方法,然后你让我帮东曦杀这个杀那个……”易玉将这些年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见徐行仍是一头雾水,“你都不记得了?”
徐行听她说什么杀这个杀那个,万分惊诧:“见鬼了。我这些日子一直与广泽君在青州游历,好端端杀人做什么?再说,我给你提办法整改循天——你觉得我有这种闲心吗?”
易玉比她更惊骇,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不是你?那又是谁!有人冒充你行事?!”
这样一来,事情就能串起来,明了许多。徐行先前还纳闷,道宗为何会忽然传召名不见经传的自己,看来本该收到传召的是那个冒充她的人,只是不知那边出了什么漏子,她徐行本人反而被找上门了。
徐行将自己的推测一说,易玉得知自己被骗了,反而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我就说嘛,”她定了定心神,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才是我熟悉的徐行。也是我没留神,居然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这么多年。”
徐行笑着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易玉撇嘴,“太丢人了,春朝与你不熟也就罢了,我竟然都没认清楚,东曦那个傻姑娘怕是也蒙在鼓里呢。”
“她本名叫阮游,字无方。”徐行道,“自离开蜀中后,我便与她断了联系,她现下如何了?”
“不如何吧。”易玉叹了口气,“我还助纣为虐,听那个假徐行的话,杀了她身边的侍女。反正我是无颜去见她,也不忍心告诉她真相。若你有心,就与阮游说上一说,免得她被这个骗那个骗,实在可怜。”
提及阮游,二人相对沉默了一阵。
究竟是这世道的错,还是她自己天真无邪之过?说出谎言之人,似乎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是为了她,才将真相死死掩埋在地下,可是瞒着她,实在可怜,若是告诉她,便不可怜了吗?
“还是罢了,”徐行道,“顺其自然吧。”
守门的修士进殿请示宗主,不多时又出来,对徐行道:“宗主现下有些急事要忙,可能还要劳烦道友再等上一等了。”
徐行无奈地看了易玉一眼,易玉悄悄翻了个白眼,传音给她:“这些人都一个样,不摆架子哪能体现出自己的尊贵呢。”
“好吧。我先送易掌门一段,随后去偏殿等着。”徐行对那个修士道。
“道友请便,恭送易掌门。”
易玉浅浅还了一礼,转头就小声对徐行嘀咕:“开了一天一夜的会,一群人吵来吵去,商议滕氏遗孤如何处置,最后也没个所以然。”
“滕氏遗孤?”
“就是古妖滕氏,下蛊的那个小崽子。咦,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她说到一半,一拍脑袋,“啊,忘了,我是和那个假徐行说的。”
“看来你与她还挺投缘,无话不谈呢。不过话说回来,竟有人会乐意冒充我。”徐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觉得颇为有趣,“我一个散修,修为不高,声名不显,那人怎会有这种奇怪的兴致?”
易玉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姐姐妹妹?那个假徐行没有用修颜丹,外貌却与你一模一样,连性格都十分相似。你千万要探查清楚,以免那个人继续顶着你的名字行骗。”
“或许有?”徐行摆摆手,“我也不清楚,无所谓,她要做什么是她的事。不过我正想来道宗一探究竟,既然有好风一举将我送来这青云端,便也从善如流吧。”
易玉笑道:“人家要在道宗做出大事业,你来做什么?”
徐行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话。
易玉听罢,看着她无言以对,许久才道:“徐行,你还是与从前一样的……”
“离经叛道。”徐行笑着接上,又指了指脚下那几千几万级高的台阶,“若所谓的‘道’便是如此,叛了也罢。”
徐行:给道宗一点小小的徐行震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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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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