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仪仰头看着他,将护在腹部的手挪开,将伤处没有保留地展露出来。
血染尽白衣,最中心处,一短匕深深没入躯体,只余刀柄露在外面,随着浅浅的呼吸慢慢起伏着。
好在还有一口气护着。
裴谙皱起眉心。他用救治病人时一贯的温柔声音安抚:“我去拿些东西,很快就来。”便匆匆起身入了屋里。
沈清仪望着夜空,凝住心神调息。
不知那是不是深入本心的习惯,裴谙方才那一句话里的温柔,被他听过许多遍,却是裴谙第一次对着他说的;而裴谙未曾察觉。
他低低笑一声,心下自嘲一句,算是因祸得福了。
困倦早侵蚀着神智,在冰冷的夜色中只披一件外袍在地上卧了许久,又身带重伤,他勉力强撑了大半夜,终是等来了裴谙。
还又得了一句软语。
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虽然明他本是来取那万花弟子性命的哪······
眼前的光渐渐弱了下去。
是不是月被云遮住了?
……
似是沉睡了许久欲醒,又像是刚刚入眠,迷迷蒙蒙间听得有熟悉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沈清仪颤了颤眼皮,未等睁眼,就被腹部的剧痛激得猛地一哆嗦,低吟了一声。片刻的清醒间他终是费力将眼皮抬了一条缝——月光暗淡,几缕柔顺的墨发拂在脸上,看不清其它。鼻尖盈着淡淡药香和掩不住浓烈的燥意。
又安心睡去。
睁眼时入目的便是自己的卧房的天花板。沈清仪回忆了片刻才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情景,而随同涌入的还有腹部的疼痛感。
他侧头看了看,房里没人,窗户都被关好,只有微光泄入室里。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隐隐泛着中药香气。手腕缠了绷带。剑被人放在手边。
他又闭上眼睛。
轻轻吸口气,衣上的药香安神,淡泊安详得像那个万花大夫一般。不禁又想起那夜裴谙开门时他直直栽倒在裴谙怀中的情景。当时虚弱得无力思考其它,此时想来蓦地觉出几分旖旎。
无边夜色里,唯有拥入那个怀抱时,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下来,于是疲倦与惰怠就都有了理由。
廿载独行,那一刹初体味了依赖。他心下只允许此生如此一次,他日那人将是个死人,却也无妨流连回想。
心中思绪正丝丝缕缕萦绕着,便听门口处轻响,想来是裴谙进来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房里折角处果然出现了身着墨紫的清瘦身影。来人与他目光交接,眼里露出些意外,面色又很快回复平静。裴谙手里端着一个瓷碗,碗底垫着一块帕子,碗边露出一截白色的汤匙柄,汤药的味道从那碗口散出来。
裴谙将碗与帕子放在一旁,垂目微微倾身,伸手在沈清仪脖颈处探了探脉搏。柔顺的发丝从肩颈处滑下,在沈清仪眼侧摇曳。沈清仪看着裴谙的眼睛,在感觉脖颈上的手要缩回去时伸手将其握住。
那双如墨的眸子终于是看向了他。
一如既往地淡漠警戒。
沈清仪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手怎的这般冷?”
裴谙抽出手去,沈清仪也顺着松了手劲。
“夜里出去,辛苦你了。”话音含分亲昵。
“不必。”裴谙端起一旁的碗来:“起得来么?”
沈清仪欲试,裴谙又道:“不必了。”
裴谙坐在榻旁的椅子上,执起汤匙缓缓搅了搅药汤。“伤口重,静养些时日。不要乱动,仔细撕裂伤处。”他又舀起一匙,将汤匙递到沈清仪唇边。
沈清仪启唇,汤匙微倾,褐色的药汁便流入了沈清仪口中。
温度只微微有些烫口,却也可入口。
药汁入口,沈清仪不禁微皱起眉心,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裴谙也不言语,只是一勺一勺喂着。一碗汤药见底,他便把碗放下,拿起帕子倾身拭了拭沈清仪的嘴角。
裴谙淡淡地说:“你睡了半日,现下申时了。”
沈清仪应:“嗯。”
“林地里,那两人还活得了么?”
此话一出,平和的气氛散了。
沈清仪看进裴谙眼里。那双墨色眸子无悲无喜。
沈清仪斟酌:“西南处有商铺客栈,西北有浩气残部,他们未必会死。”
裴谙“嗯”了一声。
受战火波及,西南处的客栈未必有人烟,便是有,也未必敢收留浩气盟或恶人谷任何一方势力的伤兵。西北残部,自顾不暇也未可知。
皆非活路,一卧一坐的两人相对,皆心知肚明。裴谙却也未说什么。
他又问:“有叫云胡的么?”
沈清仪回想片刻:“有,是个明教女子,往西南去了。”
裴谙敛眸,又应一声。
沈清仪问:“怎么?”
“前些日子救了个明教弟子,那晚怕是听见你来,又觅着血迹比我先去林地一步。他寻云胡去了。”
沈清仪默然。
裴谙站起,端起碗,转身欲走。动作快得看不清眼底神色。
沈清仪想细看,便拉住裴谙的手:“我道你懂的。”
裴谙默了默,并未回头。他轻声说:“是呀,我该是懂的。为志,为义,不是么?”
沈清仪看着裴谙的背影,抿了抿唇,松了手劲。
既出此言,那也不必看了。
裴谙清理完血迹回来时大概三四点吧,沈清仪醒来大概下午五点。
据说坐式家具诸如椅子之类是唐朝开始使用,宋朝开始普及。不过唐之前也有发现这样的家具。不是很确定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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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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