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灯火通明的快速路上,黑色的别克无声地穿梭在车流中。车内空调温度适宜,丁峻坐在前排,转头看了看坐在驾驶位开着车的丁睿。他目光深沉,眼神深邃,侧脸线条如刀锋一般。只是胡子拉碴的下巴和淡淡的黑眼圈暗示着他前些日子的劳顿。

丁睿今年三十岁。他是丁峻大伯的独生子,但大伯和伯母在二十年前的一次缉毒任务中双双牺牲,因此丁睿十岁时,户口就转到了丁峻家。他一直是那个优秀而负责任的大哥,成绩优异,尊重长辈,虽然失去父母的打击让他有些沉默寡言,但向来很孝顺,对丁峻也很好。唯一一次和家里闹翻,就是他报考了北京的公安大学。

丁峻当时还小,但还记得父亲咆哮着把通知书甩到哥哥身上,问他:

“你想跟你爸,你妈一样去送死,你想过我吗?想过你妈,想过你弟弟吗?”

丁睿面无表情地站着,默默承受着来自父亲的雷霆和母亲的眼泪,以及不懂事的小丁峻在旁边跳来跳去问一些蠢问题,比如:

“哥哥,你也要去当警察吗?当警察很危险啊,我不想你死。”

不过最终父母还是妥协了,九月开学他还是去了北京。一晃就是十年,他也早已毕业并且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最早下放到派出所锻炼的时候,他还时常打电话回来分享自己又教训了哪个小流氓,又得了锦旗。后来,他凭借出色的能力转调到刑侦支队,整个人就愈发缄默了起来,回家的次数也少了,被问到工作上的事,只是笑笑说:

“上面不让说,你们也别问了。”

这两年,丁峻和他虽然都在北京,但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今年二月份过年,他都在内蒙古执行任务,没能回来。这次丁睿突然来接他,的确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此时丁睿和钟映旗正聊着天,主要还是聊丁峻,关于他的公司以及下一步的职业发展前景。这俩人都是老油条,应付这种场面上的交谈自然是得心应手,言谈之间也免不了相互吹捧一番。不过陈颂看上去就颇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坐在驾驶座正后方,一直在中央后视镜偷瞄着丁睿。

到了酒店,钟映旗和陈颂下了车,丁睿帮他们把行李提下来,热情而豪爽地邀请他们之后来家里吃饭,有需要联系他,完全一副好大哥的形象。

坐上车之后,丁峻不禁问道:

“哥,你觉得我老板怎么样?”

丁睿点上一根烟,把车窗打开:

“挺好的,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很稳重。”他弹了弹烟灰,“就是他那个弟弟,是不是有点毛病,一副混混模样,一路上直瞅我,真他妈来气。”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弟弟?”丁峻惊讶道,随机反应过来,丁睿毕竟是干刑侦的,这点细节再判断不出来,那可太业余了,“哥,你今天怎么有空,休假了?”

“刚结束一个任务,休个周末,后天去甘肃。”他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追个逃犯。”

“好吧。”丁峻没有再打听,换了话题,“你看我比赛了吗,前两天在多哈,我得了亚军。”

“没有,回去补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丁睿扭过头来看看丁峻,眼睛里满是骄傲和喜悦,“真是长大了,现在都是国际冠军了。爸妈还在群里问你呢,你回个消息。”

丁峻嘿嘿一笑:

“刚刚就回了。我这次回来可能会休整一段时间,钟哥说要带我去上海出差。”

“行呀,你现在好歹也是‘丁总’了,自己的公司都有了。”丁睿笑道,“好好跟你老板学学,他年纪也不大吧?”

“他应该...25,马上26了。”丁峻想起来,下个月钟映旗就过生日了,“哥,对了,这是你单位给配的车吗,我看挺新呢。”

“对,之前那个撞了,修不了了,领导就给换了一个。”丁睿轻描淡写地说道,“别跟爸妈说啊。”

“啊?严重吗,你没事吧。”丁峻叫了起来,担心地看着正专心开车的丁睿,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伤哪了?”

“已经好了。断了两根肋骨,背上留了个疤。别大惊小怪的。”丁睿说道,“你胳膊上的伤我问你了吗?大老爷们受点伤不是大事,别矫情。”

“随便吧,我不问啦。”丁峻有点赌气地靠回座位,“关心一下都不行,好不容易跟你见上面了,还这么冷冰冰的。”

丁睿笑了,眼角的小皱纹给他的脸增添了一些独特的,属于历经沧桑的男人的魅力。他的声音也柔和了一点:

“你最近收拾收拾,去我那房子住吧。我常年在外面,回来也是住单位宿舍,空着也是空着。”他沉吟了一下,“反正你也马上毕业了,以后要实习,自己创业,住宿舍多少有点不方便。”

“也行。”丁峻想了想,“正好,我车也有地方停了。在学校有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学生开车的还是少,低调一点是好事。”丁睿眼神悠远地看着前方三环的车流,“你那个卡,我每个月都往里存钱,不够花了跟哥说。我工作忙,有的时候顾不上你,你多给家里打打电话,爸妈年纪大了。”

“知道啦。”丁峻看着哥哥那坚毅的侧脸和不动声色的神情,有点心疼,“哥,你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丁峻一大早拨通了陈颂的电话。陈颂应该刚睡醒,起床气特别严重,无比郁闷地说:

“大哥,你打错了吧,我不是我哥,我是我。你有事找我哥,别找我。”

丁峻顾不上他这一通颠三倒四的疯话,声音凝重地说道:

“完蛋了,快点,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面的声音似乎清醒了点:“咋了,你在哪儿呢,我去哪儿找你啊。”

四十分钟后,丁峻出现在钟映旗和陈颂下榻的那家五星级酒店。陈颂已经在三层的咖啡厅等他,胡乱套了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还穿着酒店的拖鞋。他正喝着一杯浓而黑的咖啡,看到丁峻后他立马站了起来:

“Jon,这边。”

丁峻坐下后,陈颂紧张兮兮地问道,一边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没人跟着你。你说吧,什么事,你确定不要跟Eric说?我可不确定我能不能解决,到时候别怪我...”

“你能。”丁峻打断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肯定能帮我。”

一分钟后,陈颂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整个三层咖啡厅回荡了起来,声音带着无比冤屈和不满:

“你他妈大早晨把我叫起来,让我给你补课准备考试?丁峻,我看你是欺人太甚,我哥喜欢你,我可不惯着你,我走了,你别再来找我,再找我删好友....”

丁峻忍住了想堵上耳朵的冲动,一把把陈颂拽回沙发,压低了声音:

“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陈颂一下子噤了声,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然后不可置信地说:

“你...为了个破考试,你把你哥都卖了?”

“哎,这话可不好听,”丁峻虽然有点心虚,但他属实很期待看看这个飞扬跋扈的陈颂在硬石头一样的丁睿那儿碰一鼻子灰,然后灰溜溜地跑回来的样子。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帮我补课,我把你微信推给他。”

“...”陈颂思索着,“他要是不加呢。”

“包在我身上。”丁峻夸口道。大不了让丁睿加上然后屏蔽呗,他不至于连这种小要求都拒绝,“我再给你透露一点,他可一直单身很久了。”

“是吗?”陈颂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睛里满是紧张和期待,“那你再告诉我他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就帮你补课。”

“成交。”丁峻一口答应。

丁峻刚一回到学校就接到期中考的消息,虽然他九月和十月都在上网课,出勤率还是达标的,但笔记和作业都做的很马虎,课本也已经半个月没翻开了。他的校内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混个及格已经满意,能上80就属于高分。不过丁峻从小就是体育特长生,所以老师们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钟映旗给他下了硬性要求,让他在大三把3.5的GPA提高到3.7以上,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学期的几门课均分都要在95以上,下学期的成绩也要全在90以上,才有可能完成。

太难了,丁峻看着崭新的课本,在心中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丁峻实在是不想找钟映旗,一是因为他的确忙,不想为这点事打扰他;二是因为找他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数落。想来想去想到了陈颂,这个美国名校心理学的在读博士。让他来辅导一下本科的专业课,岂不是易如反掌。

不过丁峻忽略了一点,陈颂从小学就是在美国读的,中文的口语交流没问题,但看汉字有点费劲,有时一些术语他只知道英文,看到对应的中文就一脸茫然,还需要丁峻再给他解释一遍。

因此两人就这样对着参考书和笔记本,同时开着翻译软件,一边在咖啡厅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三个小时。其实陈颂也不是所有时候都那么不靠谱,他对自己的专业领域还是擅长的。在搞懂了丁峻这几门考试的范围后,很快就梳理出来一个思维导图,用他自己的方式把这些知识点给丁峻串了一遍,深入浅出,娓娓道来,配上那副专注的神情,丁峻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学生时代的钟映旗。

“你又走神。”陈颂无奈地叫起来,“你是不是有点多动症啊。”

“我听着呢。”丁峻回过神来,“我有点理解你为什么能干心理咨询了,你正经起来也人模人样的,而且真的好聪明。”

“我当然聪明,废话,难道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大傻瓜吗——”陈颂高亢的声音一下来了个急刹车,视线越过丁峻,看向他的身后。

丁峻回头,看到了钟映旗没有表情的苍白面孔。他皱了皱眉,视线停留在丁峻身上两秒,然后扫过桌上摊开的复习资料,又掠过陈颂,最后回到了丁峻身上:

“我打你们两个的电话,没一个打通的。”他脸上浮现出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但看样子并不生气,也不反感,“我还以为你们昨晚出去泡酒吧了,原来两个人躲在这儿复习功课呢。”

“哎,哎,哎!跟我没关系啊。他让我来的。”陈颂抢占先机,指着丁峻,抢先一步替自己辩解道,“考试过不了了,怕你说他,一大早喊我给他补课。你可别说我,我可不想瞒着你,丁峻不让我说的。”

“钟哥。”丁峻也站起来,脸上有点尴尬的表情,“我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没事,学习当然是好事。”钟映旗露出一个微笑,“吃饭去吧,下午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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