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一碎,四人就被传送漩涡转移至山下。一般来说,一个玉珠内藏一个传送漩涡,几人会被传送至不同地方。昆仑山的玉珠好就好在,在一小片区域内同时捏碎的多个玉珠能相互感应,内藏阵法能融合形成一个大传送漩涡,使一伙人能被送到一起,不至于东西离散。
这玉珠的不好也在于此,大传送漩涡后劲十分之强。若是修为平平的,从里面出来时,摔个狗吃屎都是轻的,说不定要像皮球一样滚出几里地。
坊间传言说是,昆仑山的阵法师故意制成这样,为的就是给失败的修道之人点教训。更多的猜测是,每逢大比,山上为数不多的阵法师赶制大量玉珠颇为繁忙,累月不得休息,心中烦闷不快,自然要借此疏泄疏泄。
最后一个从大传送漩涡中出来的是云泽,她一手持剑,一手提溜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花不谢。殿后之人受到的漩涡推力最为强劲,饶是她身手不错,内力也过得去,还是滑行了约一两尺,俯着身子,靠着剑尖在土里划出一道两寸深的印子才止住。
这已经是四人之中最为得体的了。云泽潇洒起身,挥臂一抖剑上尘土,霜华剑光洁如初,整个人依旧是风度翩翩。
就是可怜了花不谢,手脚不得动弹,身子拖在地上,膝盖都快磨破了,还险些脑袋着地。
“唉哟!云泽你这个王八羔子!”花不谢骂道,“痛死了!老娘差点毁容了!”
“着实抱歉啊,花师妹。”云泽抱剑而立,气定神闲道,“刚刚应当松手的,让你在地上滚个几圈卸了力,想来比被拖着在地上摩擦要好上许多。”
花不谢被噎的无话可说,虽余怒未消,但钝痛在身,膝盖也火辣辣的,实在没力气打嘴仗,就选择乖乖闭了嘴。她从两眼一黑中缓过来后,抬眼看向前方,突然就心情大好。原来,自己也不是最惨的嘛!
赵丹才刚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衣服也满是泥土混着草根,看样子摔得不轻。孟恬就摔得更狠了,坐在更远的地上一动不动的,像是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头发也乱蓬蓬的,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想来不是龇牙咧嘴,就是挤眉弄眼,反正不会好。
花不谢一面忍着笑意,一面又在心中宽慰自己,比较乃人之常情,在比较中得到快乐更是天经地义,这可不算她不厚道,也不是她幸灾乐祸。
在三人休整的空档里,云泽微微仰头,蹙口一啸。
“云师姐,你吹口哨怎么和鸟叫一样啊。”花不谢笑道。
云泽不答,只看着遥远的天际。天是淡蓝的,晴空万里,只缀着几点云絮。
思绪也不由得随着目光渺远起来,在冬季的尾巴上离开了青山,如今也不过初春,但这昆仑山在南方温暖之处,草木又经冬不败,长年茂绿。但这里和青山不同,青山的草木绿得恰当好处,四季如春,是一片生机盎然。而这昆仑山却过犹不及,绿得太老,太熟,显得压抑……
没想多久,一个小小的黑点自天际掠来,越来越近,朝着几人而来。
“青鸾!”花不谢眼尖率先叫道,“嗬,这鸟怎么来了?正好啊!”
“云师妹刚刚召唤来的。”赵丹解答道。
孟恬从没见过如此庞大的飞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而后又有些好奇地睁大眼睛。
“那我吹口哨能招来鸟吗?”花不谢跃跃欲试,努着嘴对已经着陆了的青鸾发出嘲哳的声音。青鸾无动于衷,别说扑扇翅膀了,连眼皮都不屑抬一下。
“别吹了,别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云泽毫不客气道。
花不谢讪讪一笑,心道,自己做不到必是先天不足,这女人一定是有天赋,有当音修的天赋,想来或许是人龙混血的缘故?
其实花不谢猜的差不离,若是她有胆子说出来,指不定还会得到云泽的肯定。云泽像许多龙族一样精通音律,并且是自学成才,曾得到张天师的评价,“协黄宫于清角,杂商羽于流徵。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
许多音修尚且需要法器才能与神兽灵鸟沟通,而云泽只要吹吹口哨就行了。
那日召唤青鸾接徐长卿时,她从怀里取出短笛吹了一曲,只是因为,她想吹曲子给她听。她知徐长卿心中悲痛,却不知如何开导,只能将一片劝慰之心化在自创的曲子里。
青鸾背上载着四人,挥了挥翅膀,轻盈地起飞,直上云霄。
云泽悠然自得,她喜欢登高望远,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河山一局棋。
花不谢和孟恬坐在中间,两人都有些紧张。花不谢趴在鸟背上,尽量降低自己重心,还要克服想吐的感觉。要不是被捆起来了,她才不会这么脆弱,想到这她又不免烦躁起来,不知道该骂谁。孟恬一只手攥着花不谢身上的绳索,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青鸾蓬松的羽毛,紧紧闭着眼睛,偶尔不得不睁眼指指路。赵丹坐在最后,面色如常,没什么存在感。
飞到小镇边上的树林时,云泽就示意青鸾降落在林中。这样隐蔽些,免得打草惊蛇。
云泽从青鸾尾部轻轻拔了根羽毛下来,屏气凝神以指作笔,隔空写写画画,向张天师简略一交代,又以灵力将文字注入灵羽之中,后将灵羽插回了青鸾身上。青鸾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小镇本就不大,稀稀拉拉住着些人。孟恬与其师尊住在小镇偏僻之处,离群索居。孟恬带路,几人很快就摸到了一座小土坡边上,半坡有座小小的房子。
云泽轻声道:“这附近颇为空旷,只怕无处隐匿。”
孟恬小声与三人说了几句。四人便分头行动。
孟恬提着花不谢按照原定接头计划,走至正门前。家中的门只小小两扇,是厚重又斑驳的木板,古铜门环也有绿锈了。这就是她和师尊住了多年的地方。
她叩了三下门环。
“进来”,院子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老旧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动。门开了,院子中间两个灰衣人坐在藤椅上,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二人相对饮茶。两个黑衣人分别站在二人身后半步之处。糟糕,人比预想的多!孟恬心道不妙。
“大人,这人我已经带来了,可否放了家师?”孟恬低垂眉眼,将花不谢撂在地上,拱手作揖道。
其中一个灰衣人向身后一招手,一个黑衣人上前将花不谢带至灰衣人身前。
“验!”
“回禀左执事,属下已验明此人正是花不谢。”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仔细比对后向灰衣人躬身道。
“好!我们最是讲信誉”,另一边的灰衣人也是一挥手,其身后站着的黑衣人进了屋中,不一会儿,再出来时,手中提着个女人,往孟恬的方向随手一扔。
孟恬连忙将师尊接住,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师尊从来没有如此憔悴过,面色苍白,眼底乌黑,对比之下更显得触目惊心,嘴角呈现出不健康的紫色,还挂着血迹,身着的青色长衫也灰败不堪。双臂软绵绵的垂着,像是……断了。断了?!对于阵修来说,一双能画符布阵的手是多么重要!
花不谢蹲在角落里观察着那个女人,心道,这也是个可怜的人,看来被折磨得不轻。心中懊悔自己路上出言不逊,又想到,她会是武陵花氏的人吗?可惜自己因为家中变故从未接触过阵法家学,也不识得什么亲戚,判断不来。
“师尊!”孟恬哽咽了,喉头发堵,心里又急又气。“啪”的一声,孟恬在泪水迷蒙中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不重,轻飘飘的。
“谁让你……这么做的?为师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不可累及无辜……”双臂已经断了,但逆徒还是要扇的。在自己被挟持之后,一向胆小怯懦的徒儿居然能做出绑架无辜这等事,她其实也不算意外,但不意外不代表不生气。她怒火中烧,心中又有些悲凉。
孟恬从未见过师尊这么虚弱,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到最后全是气声。一时怔愣住了,不敢辩驳。
两个灰衣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眼里颇有玩味之色。两个黑衣人垂手侍立,面色如铁,无悲无喜。
“算你有个好徒儿。”被称作左执事的灰衣人喝了口茶,“交易已经达成,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慢!你们不许把她带走。”
“这就由不得你了。奉劝你一句,都自身难保了,别想着当泥菩萨了。”
说着,两个灰衣人已起身,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押着花不谢。
说时迟那时快,在两灰衣人起身的一刹那,屋内突然冲出一人来。先见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后见其人。
她飞身上来,长剑直刺一黑衣人面门,带起劲风。那黑衣人连忙撒开花不谢,倒身后仰,才堪堪避过。只此一下,电光火石间,她长剑横扫另一黑衣人,一把将花不谢从其手中扯出来,而后像踢皮球一样,将花不谢踢入屋内。
屋门不失时机的打开了,赵丹侧身一避,花不谢直直飞入屋内,而后他慌忙关上屋门,插了门栓。花不谢撞了墙后才反弹到地上,还骨碌碌滚了几下。缓了好一会,才止住了眼冒金星。
“云师姐,也太狠心了,踢这么重。”花不谢吐出一口气。
院子里,云泽一人与四人缠斗。孟恬不知何时,也抱着师尊避进了另一间屋内。
“怎么办啊?对方人太多了,武功又好。”
“我给你把冰蛛丝绳索解了,咱们快出去帮帮忙”,赵丹从怀里翻出一个小瓶。
“你要有办法给我解开,我出去倒是可以,不过赵师兄啊,你那点武艺,出去就是帮倒忙,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吧。”
赵丹苦笑了一下,将小瓶里的黑色液体倒了几滴到一个空瓶内,又摸出另一小瓶,兑了点水进去。
“这是什么啊?你不会现在就要服毒自尽吧。”花不谢皱了皱眉。
“协黄宫于清角,杂商羽于流徵。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引用自成公绥《啸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赴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