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说得严肃,徐长卿亦听得认真,暗记于心。一旁的花不谢也在心中暗暗点头,她是刀修,但剑也好,刀也罢,殊途同归,习武修行之人,皆应如云泽所言。
“入门剑法,第一式,微尘不惊。”
这第一式,看似简单无奇,实则寓意深远。习武日长杀气益重,功力深厚时一出手风云变幻,乃至天地色变皆有可能,但若要微尘不惊则着实不易,除非能心境澄明,返璞归真,将剑气收放自如。
云泽长剑在手,剑随心动,大开大合中含气象万千,并无杀伐凌厉之气,却有辽阔空远之意。
徐长卿提着小木剑,依葫芦画瓢地演练,动作却颇为笨拙。
花不谢不由得扶额忧心,这小孩子怎么就是天煞命呢?她五年之后要去对战修罗?真的太难想象了。如果说是云师姐要担此重任,她还更放心一些。
徐长卿并不愚钝,但在剑法上确实天资平平,不似云泽那样天赋异禀。她极为努力,一遍又一遍地练着。
云泽在一旁细心指导,“以意驭剑,锋芒暗蓄,不要使蛮力。周身舒展,灵气发自肺腑游走经络,最后注入剑尖,应流畅无滞圆转绵密……”所言皆是精要心得,被她讲得深入浅出,这一提点之下,花不谢也如有所获,思索起来。
思考着思考着,花不谢的关注点突然就跑偏了,诶,自己印象里,云泽沉默少语,还从来没在一天说过这么多话。云泽对这小孩还挺上心的,而且挺温柔的了。
徐长卿就这样练了整整一个下午,不曾歇息,渐渐也练出些模样了。日暮时分,她凝神静气,极尽辗转腾挪,最后“嗤”的一声,刺出一剑。云泽终于点了点头,道了句,“不错”。
她备受鼓舞,本以为这一式就算学成了。没想到云泽却道,“这一式你再练十日,若是过关,之后我教你第二式,繁丝摇落。”
徐长卿一下子泄了气,瘫软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酸痛无比。她本就是凭着一口气,才硬撑了这一下午,现下只觉被疲惫淹没。
云泽仿佛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淡淡一笑道,“不可心急,根基要稳,往后才能有所进益,这第一式我当年练了两个月。”
“唔,那我是不是应该练更久啊?毕竟我没你聪明。” 徐长卿心中的一点点不满一下子消散了,开始思索起来。
云泽不置可否。
花不谢突然开了口,“你今天这表现应该和她当年差不多。” 她以手支颐,回忆起已有些久远的往事,神情有些恍惚。
徐长卿闻言大喜,一下子又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云师姐,那时好像是五岁,我七岁来着。我正好比她晚两个月入门,见到她时,她已经学成了。她就只会这一式,但……” 花不谢支支吾吾,闭口不说了。
“但对付你足够了,这么些年你就没打赢过我。” 云泽很自然地替她把话接上了。
“你是奇葩,谁能和你比啊。” 花不谢没好气道,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认可了这说法,确实也是事实……但嘴上依旧还要逞强。
徐长卿听了之后,也是面如死灰,她这转瞬之间心情跌宕起伏。方才还欢欣鼓舞,现下又是惭愧,又暗暗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里为她的师姐骄傲,还想着自己得更加勤学苦练。
夜里瘫在床上,她身子骨都快散了架,感觉自己像是一摊烂泥。可虽是累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了死去的爷爷,心中郁结,想哭又哭不出来。又生出恍如隔世之感,觉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如梦境一场,脑中回放着一幕幕景象。似乎只有浑身酸痛无力的感受在告诉她这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又想到了云泽,清冷的眉眼与精致面容,还有那颇为潇洒的剑法。她想起来花不谢说师姐五岁时就自学了这套剑法,再看看自己这不争气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有些懊丧。
她并不争强好胜,但总是忍不住和她去比。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师姐,也并不想胜过她。她只是……只是想要离师姐近一些。师姐虽然近在咫尺,但自己却和她像是有着云泥之别。她那么好,堪称举世无双,而自己如此普通……
徐长卿有些自卑起来,同时又生出来一股想要努力变强的豪情壮志。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姐明明那么强,但自己就是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愿望,真是好奇怪。想不出个什么,便决定不去想了,将脑袋放空,却还是难以入眠。
天蒙蒙亮时,徐长卿还没睡着,闭着眼睛躺得不耐,干脆翻身下床,提着小木剑出了门。她还没从昨日的劳累中恢复过来,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沉重,但她还是尽量放轻了脚步,怕吵着人。
她一路走着都是蹑手蹑脚的,清晨本就静谧,这份静谧又不同于深夜的寂灭,而像是万物蛰伏皆未醒来,偶有虫鸟啁啾之声,又或是轻风吹过,林间窸窣作响。
离小院近了,她隐隐听得剑鸣声,推开院门,只见一人正在舞剑,天地肃然,为之一静。
白衣舞剑,不染纤尘。此人不是云泽,又能是谁?天资聪颖,却也未倚仗着天赋有过丝毫怠惰,反倒更为刻苦。五岁习剑至今,十年如一日。人皆以修行为苦,她却能于苦中作乐。
两人遥相一望,目光触碰,云泽神色不改,如若无人,将一套剑法专心打完。徐长卿的面上却浮起一层可疑的绯红,如染了薄薄的朝霞般,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这偌大的院子,她却止住了脚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直愣愣地盯着云泽,只觉师姐美得勾魂夺魄,真似仙子一般。
一路剑法打完,云泽盘腿而坐开始调理内息,双目轻阖,呼吸绵长。
徐长卿仍旧在门口踌躇着。
半晌,云泽轻道:“怎么不进来?” 徐长卿这才如梦初醒,急忙走了进去。
待得天光大亮,花不谢睡醒起了床,来到院中时吓了一跳,云泽的苦修,她早已见惯,没想到徐师妹也如此勤勉,心中暗道,徐长卿虽然资质比不得,但这性子却是如出一辙,都是看着温和,但眼神里藏着坚毅与倔强之人。
山上的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就这样一天天过着,青山上四季如春,显不出时光的流逝,但转眼之间,山外已是秋去冬来,新春又将至。徐长卿那二十四式的入门剑法已全部记下了,能完整打下来,但是离云泽的学会标准还相去甚远,是以仍旧在反复练习这套入门剑法。
张天师下山的这段日子里,不时会用灵羽传信来山上。或是有正经事,让云泽花不谢下山除魔,或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叮嘱,比如说要记得给他心爱的花浇水之类的。
这天,张天师又传来灵羽,讯息非常简短:来昆仑山参加比武大会,带上赤霄剑,立即出发,为师在此地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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