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显得在下送礼不够尽心了。”温越袍袖一展,凭空显出大片白石,石面光润无暇,乍一看恍惚是玉,散发出丝丝缕缕寒气。
冯润生:“哦,辟尘石,也是件宝贝。”
温越:“前辈果然博闻广识,这石蒲团有助于清心静气,若修道中途有了杂念,坐于其上可慢慢化解。石头本身不落尘埃,故取‘辟尘’二字为名。”
符道临谢过二人,殿外早有上清宫弟子等候,温越道:“宫主留步,我等自去用过素斋,不再搅扰。”
道观占地颇广,殿宇巍峨似神仙居所,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瞻仰天下第一道观气势,在高楼放目,能看见不远处大鸿胪寺成排的馆舍。
冯润生迈着小八字步,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符宫主比你更像个剑修。”
“不奇怪,”温越坦然道,“上清宫主冰霜之姿,更贴合世人口中剑修的模样。”
冯润生:“无情,理当如此吗?”
“好问题。”温越道,“前辈既已心存怀疑,为何不向我师弟施以警诫?”
冯润生冷哼:“我动得了他?”
从内殿到斋堂,游人香客随处可见,烛烟连绵如织,今日从上清宫离开的人,都要沾染这种与世俗无关的味道。
甫到斋堂门口,温越忽道:“在下临时有事,前辈自便。”
“嗯?”
冯润生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眼前一晃,就不见了那素衣踪影。
“哎……”他叹了口气,举步迈进斋堂。
待会儿吃饱了,怕是坐不了沈家那马车回去了。
却说温越东风误一路萍踪无影,只为截住一个人。
淡淡烛烟自衣间被风带过,沈庭燎一手压着流云般的袍袖,摇了摇头。
是不要说话的意思。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落地香炉旁,位于后殿花园一角,邻近上清宫弟子居所,今日施斋,更有诸多京中显贵登门做客,大多弟子都在前殿,因而此地来往者寥寥。
温越抬头看去,瞧见两个意外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男一女,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左让,浮玉楼花魁白明月。
左让身上穿的乃是上清宫外门弟子服,以他的身份地位,这种打扮出现在望都,足见对上清宫的看重。而与他面对面站着的白明月头戴幕离,一身半新半旧袄裙,低调非常。
温越看了沈庭燎一眼,见他神色并不凝重,似乎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只不过,青天白日尾随年轻女子,的确该谨慎潜行。
许是他眼神过于直白,沈庭燎望过来一眼,读懂了,神色间颇有几分不满。
温越不禁笑起来。
“许久不去浮玉楼,想不到出了新鲜事。”左让低声说着话。
白明月语调轻轻柔柔:“世子说的什么事?”
左让:“倪少聪倪大人出重金替你赎身,我说得可对?”
白明月轻叹:“不错。”
“你拒绝了他,他便三天两头往浮玉楼跑,倪家颇有势力,寻常人出于畏惧不敢再找你。”左让道,“即便如此,你还要等那个不可能的人?”
隔着幕离看不清女子面容,左让等了一会儿方听到她回答:“多谢世子关心,奴家告退。”
她说着转身要走,左让嗓音抬高了一点:“那些价钱我也出得起。”
“奴家相信庆城伯府的财力和地位,”白明月回道,“但倘若我想要正妻之位呢?”
左让一怔:“这怎么可能?”
白明月轻笑一声,袅袅娜娜地离开了。
二人悄然跟上。
只见她行路的方向正是温越与冯润生方才待过的内殿,内殿门前有道童侍立,瞧见她过来,上前一步行礼:“福生无量天尊,施主何事来此?”
白明月:“此前向符宫主请了颗上清香珠,特地来取。“
道童:“我家宫主迎客去了,施主稍候。”
又等了些功夫,道童才小跑回来:“施主请随我来。”
符道临本人在的话,潜行术就不大好用。
沈庭燎靠在花园角落的廊柱下若有所思。一株低矮的海棠花树刚好遮掩了这个角落,枝桠随风摇摆,在他衣襟边缘洒落点点细雪。
待他从思绪中回转,才发现温越也静静站着,视线落在内殿方向。
“师兄,”沈庭燎开口打破寂静,“在想什么?”
温越:“本想与此间新生的大宗师巅峰一战,但时机不对,又显得我争强好胜。”
沈庭燎:“不错,时隔多年,师兄已不屑于刀剑之争,只消在口头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温越笑着为他掸去衣襟细雪:“时隔多年,师弟这张嘴也锋利了许多。”
沈庭燎下颌微扬,说道:“上午去了东宫。”
“嗯,太子说什么?”
“帝星衰微,皇权更替时最易人心动荡,天下纷争,利字当头,恶鬼若将手伸向庙堂,当然要有等价的付出。”
温越沉吟片刻,道:“月下香。”
沈庭燎:“看似中立者未必中立,我们怀疑有人用月下香摆弄时局,却找不到连接一切的那道蛛网。”
温越:“白明月在蛛网的哪一端?”
沈庭燎:“庄小蝶是月下香的受害者,白明月身上却没有相关的痕迹。我的人一直在盯她的动向,直到今天她来了上清宫。”
“有何不妥?”
“师兄有所不知,白明月出行,通常是到华崇寺礼佛,此前极少踏足上清宫,何况就算她请上清香珠,又何以得符道临亲自接待?”
温越笑道:“上清香珠纳福消灾,不知她想消的,是怎样的灾祸。”
“京中诸事,湛思等人在一力应对 ,而今大理寺已下场,想必接下来会有更多好戏。”沈庭燎冷冷一笑,“至于你我,恐怕留在望都的时日已无多,师兄你与姬小楼关于海棠花会的那份赌注,恐怕等不到花开时节了。”
二人离开上清宫,登上那驾青盖马车。
“师弟,你知道这马车从何而来吗?”
“御赐之物。师兄给符宫主送礼,借花献佛,昨天没看过我家库房的单子?”
温越笑了笑:“看这马车造得不错,随口一问罢了。先前来时见胡人酒肆预告了时兴的异邦菜,陪我用完午膳再回你的监察司。”
街道上积雪渐渐化去,而正如沈庭燎所料,没过多久,政事堂的一番唇枪舌剑就有了最终结果。
圣旨下,着御前监察使沈照率钦差卫队护送贡拾使团回国,另赠贡拾岁贡三倍的回礼,随行乐师舞伎、能工巧匠数十人,此行为两国邦交友好,并查察贡拾大王子穆辛·阿列赞遇刺身亡一事,以告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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