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长缨:“不去北境,等着沈庭燎带人来抓我?”
“靖王还在这里,你居然舍得离开?”温越侧首,桃花眼眸泛出幽幽的光,“荒原上的事,难道你们解决了?”
荣长缨一惊:“你——”
澎湃魔气忽地爆开,地下被压制的邪秽借势而起,半空中与鬼主打斗的韩渡猝不及防,被黑气凝成的巨掌拍上胸膛,喷出一口鲜血。汹涌邪秽翻卷着,延展成长长的舌头形状,舔舐蕴含修道者灵力的血液。
韩渡嫌弃地看着:“西域联军里头怎么净是些恶心玩意?”
话音方落,一阵风袭来,却是温越捞了他疾掠,韩渡吃惊:“荣长缨呢?”
温越不答,手心现出兰池剑,剑招快到根本难以反应,朗如月华的剑光使得整片夜幕黯然失色,联军营地或人或鬼都惊骇于这样的光辉,一时整片军营寂然无声。
这一剑极为干净,极其出乎意料,还未意识到开始就已结束,韩渡回首,看见自己原来站的地方有一团支离破碎的污浊肉块,肉块彼此吸引,蠕动着、拼合着,勉强凑出人形。
这是,贡拾国师。
趁着魔物现身的功夫,鬼主已带着荣长缨扬长而去。
“先前在慕叶城被我剑域中伤,现下居然能为他们做到这种地步,”温越看着慢慢团聚直立的肉块,“不怕我杀了你?”
肉团发出沉闷怪笑:“除非你到天人境,否则光凭你一人,永远杀不死我……”
兰池剑尖一点明明如月,魔物的脸七零八落地低垂,谨慎地盯着那里,一步步踉跄着退回黑暗。
韩渡紧绷的肩上肌肉放松,他收起长剑,道:“你完了,你师弟要骂你了。”
“胡说。”温越表情看不出沮丧,“你怎么样?”
韩渡:“好得很。”
方才打斗发生得极快,沈庭燎与李定二人在营帐中静静听完全程,已然知晓结果。
韩渡:“从此刻起,叛军就彻底打着靖王旗号了,对吗?”
李定还端着酒杯,闻言抬眸:“不然呢?”
韩渡:“荣长缨让你当出头鸟,身为大宁皇子,竟然忍让到这种地步,那孙子的**汤就那么好喝?”
“倒踩梨花,檐下风吹雨。”沈庭燎兀地开口。
李定举杯的手一顿。
众人视线被这句话引到那张信笺上。
信的下方有幅小画,画的是帝京春雨自屋檐滴落,又被东风吹起,倒着打湿檐下梨花。
韩渡示意这副春景图:“打的什么机锋?”
“这是我与他们年少时,在母妃宫中常玩的一种小把戏。”李定平静道,“所谓倒踩梨花,偶然得之,不合常理,因此用作暗语,取反义而已。”
韩渡面色一变。
沈庭燎:“你就那么听话?”
“坐拥千里江山,无上尊荣,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想呢?”李定道。
“千里江山,与邪魔道分而治之,殿下好雅量!”沈庭燎一指兵器架上的长枪,“你对得起关河吗?”
李定不说话,韩渡在他面前蹲下来,两人平视着对方。
这位罪臣后人眉目深晰,惯常摆着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但当他凝神看一个人时,那种经海潮洗练后的剑意就浮现在眼底,厚重而磅礴。
“我那个乳母很少提过去的事,毕竟不怎么光彩。”韩渡思索片刻,道,“但偶然提到李钧,她说人最坏的,就是丢了本心。”
李钧是先魏王的名字。
李定:“月下香,本就是放纵人心底的**。”
“谁敢说自己心里完全干净?”韩渡嗤地一笑,“月下香让人失控,能是什么正经东西,荣长缨看不上,你也看不上,□□长缨乐意用它,他中没中月下香都一样——李定,别告诉我你想做魔鬼的帮凶。”
李定:“你想阻止我重蹈魏王覆辙。可我不是魏王,魏王也不是我。”
他伸出手,将韩渡腰间酒竹筒扯下,拎起酒壶朝里面灌酒:“我此世因果早就跟荣家绑在了一起,成则万万人之上,败则死无葬身之地。沈庭燎说得没错,我守卫大宁多年,得到那半壁江山,亦是失去半壁江山,又何意于成败呢?”
韩渡按住他倒酒的手:“既然无意于成败,何必勉强自己,哪怕是卸了这身负累浪迹天涯,未必没有转机!”
李定:“你见过雄鹰离开天空吗?”
温越袖手旁观,看见韩渡面上神情,眉宇间拂过淡淡悲悯。
冲破重重杀机,千里追寻,盼一人悬崖勒马,只因自己曾一次次经历黑白颠倒,世事多歧路,光风霁月变成身后骂名,永远东躲西藏委曲求全,不能堂堂正正地活在人世间。
沈庭燎手底报信的符咒一张张明目张胆地燃烧,李定瞥过一眼,对韩渡道:“你我只是几杯酒的交情,自以为在我心里有多大的分量?”
韩渡像被凌空抽了一记耳光,他怔然看了李定片刻,然后劈手夺过酒竹筒,将酒液统统倒在干冷地上,沸腾酒气熏得他眼圈发红。
“本人一介江湖草莽,在你靖王殿下面前确实不自量力!”韩渡站起身,恶狠狠地说道。
“其实你们心里很清楚,时机早就错过,而今能做的并不多。”李定醇厚的嗓音此时格外刺耳,“只要站在这里的还是御前监察使,是巫山少掌门,是急于洗脱罪名的沧浪剑传人,那此时此刻,就无法采取最直接的手段——将我杀死。”
他将壶中残酒倒入杯中,又倾杯酒于尘土:“江湖事,江湖了,可怜可笑之人天下那么多,何必计较都是谁。”
……
大漠某个偏僻的山洞中,一团人形肉块正趴在地上蠕动,这里有特殊的气息在吸引他的注意。魔物挣扎着向前爬去。本就零碎的躯体被粗粝地面刮伤,暗红血迹混着魔气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直到抵达某个地方,一股异样气息包裹了他的身躯,在与魔气接触的瞬间出现了更加惊人的变化,像一汪灰色的、暖洋洋的水接纳了他,抚慰着他的全部感受。
魔物欣喜若狂,蛛网般的面孔因情绪剧烈变化而愈发扭曲,整座山洞发出震颤,四周所有邪秽汹涌而至,前赴后继地涌入狭小洞口。
没人知道那里面具体在发生什么,只有魔物癫狂的笑声隐隐传出。
“死地……沈庭燎,终有一天,你要跪在我面前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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