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秽终于借得邪神之势,漆黑汹涌的浪潮重重拍在护城结界上。先是一个白马营亲卫倒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沈庭燎夺过都虞侯手中令旗:“撤退!”
都虞侯大吼:“沈大人,还能退回哪里?这里谁愿意撤退!”
御前监察使那张脸冷如冰雪:“退出瀚海关。成败已定,是待在这里送死,还是留条命等时机复仇,自己选!”
都虞侯满面绝望:“退,便能活吗?”
沈庭燎转头,视线扫过苟延残喘的守城军:“若我说能活呢?”
他身后是边境孤独的烽火,暗夜下一双眼瞳尘烟四起,如神似鬼。
白虎已至近前。
邪神威压没顶,沈庭燎与温越纵身跃至半空,巨大虎掌凌空挥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击碎了那一抹雍容的金丝海棠幻影。
沈庭燎微微闭上眼睛。
巍峨城楼被踩碎成齑粉,瓮城内未及撤离的士兵葬身虎掌之下,邪秽狂欢着涌入关城,化为漆黑利箭刺穿人心,突破大宁西域边境最后一道关隘。
“城破了,”丘池看见这一幕,大声道,“诸位,请速离开此地!”
谭野:“什么?”
这次没人给他解释,一条黑龙飞来,将他载于龙背腾空而起。谭野茫然地看着父亲的侧脸,问:“爹,咱们认输了吗?”
谭千秋神色悲痛,沉声道:“阿野,输一次,并不是结束。”
谭野扭头,丘池捏碎了手中符书,巨大炸裂声响起,瀚海关城的玄关被主动摧毁,数载心血付之东流。
玄关机要,若守不住,就必须放弃。
吼!
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天地,白虎面朝东方,发出惊梦后第一声怒吼。
这一夜,大宁所有熟睡中的人,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银白色的老虎扑跃而出,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望都,紫宸殿内。
龙涎香幽幽燃着,香气不重,在静室缓慢游弋。
重病的帝王惊坐而起,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精工细绣的被褥上现出刺目的一抹红。
老内侍黄秀正在外间,听到动静立马跑入内室。
原本嘉和帝体恤他年高,不需他守夜,但他今晚尤为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黄秀收拾了床褥,看见灯下愈见衰老的帝王,关切道:“圣上,你的脸色不大好,老奴着人熬碗甜汤来?”
“不必,清水就好。”嘉和帝捂着帕子止不住咳嗽,帕间很快又见血,黄秀看得心惊,但见他神色沉肃,心知还有吩咐,便做着自己的事,等他说话。
果然,嘉和帝咳了一会儿,道:“你把阿照给朕的急召书拿来。”
老内侍面色变了,急召书乃是符书的一种,可即时传递消息,制作极其麻烦,监察司平素行走江湖,朝廷不予太多管束,若非出了天大的事,嘉和帝不会给沈庭燎发急召。
很明显,今晚天子没有与人谈心的兴致。
黄秀应了一声,又听他在身后闷闷道:“再……把定儿写的《靖边十二策》拿来,朕睡不着,翻翻。”
西域战场。
勒陀王过了那阵难以言喻的狂喜,心情稍稍平复。他退到中军阵后,站在一套华丽车驾前,那车驾帘帷半挂,从中露出贡拾王威严平静的脸。
贡拾王抬头,看着自己的属国君主露出一贯谦卑小心的笑:“恭喜王上大胜,只可惜了大王子性命。像那样连弑兄都做得出来的儿子,能得王上这么倚重,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风中还有狂欢声传来,贡拾王淡淡道:“有这样狡猾有手段的弟弟,只能说穆辛与王位无缘。就算祜桑将来要杀他的父亲,贡拾依然会强大富有,真神会偏爱他。”
帘帷被放下,遮住了贡拾国主霜白的鬓发。勒陀王在他车驾前站了片刻,摇摇头笑了。
那边白虎踏入城池中心。遥望东川,漠漠昏黑,邪神眼眸闪动着异样的情绪。
沈庭燎:“自百年前帝星归位,玄武伏诛,白虎难以对抗人道,陷入沉睡。而今一朝醒来,想必不甘寂寞。”
温越手诀变换:“怎么?”
沈庭燎:“该去北境了。”
随着他话音一同出现的,是万千道剑的影子,每道剑影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山河万古西方大阵于此地盘踞,将白虎团团围困。
“走。”
无须再回头看了,瀚海关已成空城。
白虎被大阵禁制束缚,发出愤怒咆哮,银亮皮毛逐渐褪色,幻影从血肉中剥离,沈庭燎腕间困灵锁荡出,一把将彭无惑身躯勾住,那身躯慢慢变小,不知是死是活。
邪魔在后锲而不舍地追逐,一群人夺命狂奔,来不及收敛任何遗骨,也来不及擦去脸上泪痕。就在大宁军残兵越过百十里外某处哨所时,一道亮丽无比的结界在他们身后轰然落下,邪秽撞上结界当即哀嚎溃散,无法再越雷池一步。
边境第二道玄关防线连缀成片,构筑起新的城墙。
天空中是白虎奔跑的幻影,似在逡巡结界外新沦陷的领地。战事已告结,祂来回游荡片刻,转而跑入一片关山大漠中,再不见形迹。而在白虎消失的天际,隐约泛出了一缕鱼肚白。
一只幽蓝小鸟歪歪斜斜飞着,似脱力般一头栽倒在沈庭燎肩窝。
丘池眼皮累得闭上了,鸟喙张了张:“幸不辱命。”
鸟儿绒绒的肚皮有节奏地起伏,四周一片劫后余生的悲凉。沈庭燎转身看着温越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抬手卸下身上软甲,无声拥住了他冰冷的身体。
温越被抵着颈窝,下颌刚好刮着丘池那层绒羽,鸟儿睡死了也不醒,于是总有丝丝痒意传来。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怀中人呼吸渐长,巨大的疲倦感在放松后终于袭来,再看周围每个人都或倒或坐,陷入长久的静默中。
温越想蹭一下师弟的脸,又想到自己脸上手上全是血,便抱着人找了个避风处,打算小憩片刻。将将坐下,就有一道流火从东方袭来,温越抬手截住,符鸟化为纸笺,上方只写了一句话——
帝病危,急召御前监察使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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