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如今村里愈演愈烈的流言对我们不太有利啊……”
李见山面对这人时远没有白日震慑村民时的气势,姿态放得极低,本就有些佝偻的背压得更弯了些。
“您看要不要……”
他横着手在脖子比划了下,剩下话语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王茂——常年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大祭司,头发披散下来,在一盏昏暗的烛火下提笔写着什么。
落下最后一笔后,他将毛笔放置在盛满暗红色液体的小碟旁,捏起黄符,再仔细看了看,十分满意。
“哼,不必了,这么些年来,他们谩骂过老夫也不少,区区几句言语而已,不必太过在意。”
“可如今人心惶惶,还有三天又是祭祀大典了,我担心出岔子……”
李见山闪过迟疑之色,狠戾道:“我认为还是来个杀鸡儆猴威慑一下好。”
王茂回头上下打量他一眼,露出不明所以的笑意。
浑浊的眼珠下,这不达眼底的笑意在眼周阴森垂散的鱼尾纹映衬下阴沉沉的。
“老夫还记得你二十多年前还为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求过情来着。”
他瓮声瓮气到,这里面的笑意分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赏,手熟练转动桌案右手边的貔貅摆件。
旁边光滑的石墙应声出现道石门。
少湙若是看见眼前一幕定会挑眉暗道大意了,表面普普通通的屋里竟别有玄机。
李见山赶紧上王茂。
两人都进入暗道后,石门又合上墙壁,光洁如初,整个墙面严丝合缝看不出丝毫痕迹。
“当年不懂事,不听话的人自然要给点教训吃吃!”
李见山阴狠的声音在密闭的暗道里撞起些回声。
暗道并不是直线,弯七绕八终于到了小间密室。
室如其名,这间小室当真是真正的密室。三面密不透风,连窗户都没有,唯一的开口处便是后边供进出的石门。
室内及其狭小,站着两个人就稍显拥挤,除了一张血痕深深的空桌子和底下的一个小盆,也无其余装饰。
只一进来便向人投来无端压抑。
李见山不是第一次来了,因此也不觉得恐慌。王茂把手里提着的微凉煤油灯搁置在桌上,然后将刚刚以鲜血写的符排列好,接着盘腿坐下。
“那群人本就不满之声鼎沸,这时候再明目张胆闹出些人命……你还真是想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啊。”
他语气不是很好。
“况且教训?流言人人都在传,是要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李见山拱手垂手,“是我考虑不周。”
王茂滑开自己左手掌心,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冷眼任血水滴落在变了色的盆里。
他闭眼吩咐:“曹县丞借了三十个府卫来维持此事秩序,明天就到了,你带着人,好好看着村子,不要在这关键关头生出事端来。”
“是。”
随着燃烧的黄符落在血水盆里,丝丝缕缕黑雾从中弥漫开来。
王茂双手合十虔诚跪拜着。
**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闻悦精神气十足。
洗漱好后将就着在楼下早餐铺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边走边吃。
日光一点一点大放,街上人多了起来,皆是步履匆匆,神色忙忙碌碌。几乎看不见有闲情逸致逛街之人。
两边的摊贩也是当铺,铁铺之类的居多,别说各类首饰铺子,连成衣铺子都很少见。
农民挑着新鲜的菜就在城中满大街小巷随处叫卖,连像样规模的集市都没形成,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在整条散飘着“没钱”二字的街道,其中一间装潢华溢的店面与之格格不入。
闻悦站在外面,抬头看了看上好楠木雕刻的牌匾。
——赌坊
两个直白的大字龙飞凤舞挂在上面,里面是做什么的一目了然。
赌坊的门虚掩着,闻悦推门进入,里面和普通赌坊布局别无二致,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几个悠闲坐在一起打牌的店员外,零零散散只有几人,赌坊生意看起来无比凄惨。
不过想想也是,庆延县的人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还有几个人有本事进销金窟——赌坊啊!
闻悦两人慢悠悠在里面走来走去,那几个店员模样的人简单扫了两眼后,理都懒得理会。
“你们东家在哪里啊?”闻悦直奔主题。
“你们有什么事?”
店员瞬间警惕起来。
“有件事可能需要你们东家行个方便。”闻悦点着头,煞有介事道。
“走走走,哪儿来的什么人都敢直接找我们老板,我们老板不在!”
一个凶神恶煞,满身腱子肉的壮汉出言驱赶,还边走过来想要将两人推出去。
少湙浅笑着抬手挡住壮汉粗壮的手臂,不动分毫。
“古人有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先动手这就是不对了啊。”
他虽没有大汉身壮,身高却不矮半分,微眯着丹凤眼笑吟吟的话语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几分压迫。
闻悦叹口气,留少湙在这儿和他们周旋,自己则环视一圈,自顾自走到一隐蔽的小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同时伸手敲了敲。
她回头冲少湙扬眉,红唇张了张,做口型无声道:空的。
少湙眸底笑意加深,从大门斜斜射进来的阳光逆着他的身影,描上朦胧的光晕,给眼底浅色的眸子都添上几些碎金。
大红的衣裳被灿烂的阳光撒上金色,几根飘动的发丝和光中的浮沉纠缠,唇畔那微微扬起的弧度,狂傲又嚣张。
他反手一用力,被一股力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的大汉猛地摔在地上,玄色云靴重重踩在他胸口出。
大汉连连咳了好几口。
“现在,你们东家在吗?”
少湙轻飘飘的眼神落在其余几人身上。
这些店员面露凶相,一看就是不好惹之人,此刻谨慎着不敢上前。
最左边一人盯着,小心翼翼后退准备去通风报信。
少湙垂下眼帘,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朝左边一掷。
“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那人跌在地上嚎叫,脚边是破碎的茶盏。
“我问你们东家在不在,又没让你们去报信!”
少湙眼神一凌,冰霜似地扫过所有人。
明明阳光温暖和煦,一股摄人寒意迅速从几人脊柱攀升至大脑。
但能镇在赌坊里的到底不是泛泛之辈,一人眸光狠了狠,呵叱道:“你们想做什么!”
“不明显么?”少湙眉梢挑起。
轰——
那边暗门被闻悦一脚踹开,收到重力的木门登时摇摇欲坠。
“我们是来砸场子的呀!”
闻悦学着少湙挑眉的姿态,双手环着胸笑对众人。
她总算明白一些大能为何执着于追求些华而不实的攻击招式了。
这感觉实在是——
爽!
被踩着动弹不得的壮汉目眦欲裂,手上青筋暴起死死扣住地面,另一只手暗自滑倒腰腹,从缠绕的布襟下掏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狠命刺向那人外衣下匀称的小腿。
少湙神色未变,轻巧转动脚尖,匕首“哐当”一声砸落。
“两位到我的场子上撒野,意欲何为?”
闻悦破开的门内光线清晰,是个空旷开阔的院子,两侧是曲折回绕的长廊。
穿着称得上华贵,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叼着长长的烟杆从迷宫似的长廊大步走出。
嗓音沙哑肃然,浓墨的鬓眉在方正的脸阔上呈倒八字,冷厉又凶煞。
随着的话音落下,隐在暗处的护卫鱼贯而出,尖锐的长矛霎时间齐刷刷逼向两人。
和暖的光束落在金属制的倒勾上,折射出的光芒骤然变得冷冽又刺眼。
闻悦头皮不住发麻,她长呼口气,稳了稳心神,手不动声色垂落在腰间,握紧了赤羽剑柄,笑吟吟直视着来人沉沉的目光。
“是这儿东家吧,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是来取那本账册的。”
“好大的口气!张口就敢要我们赌坊的账册,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儿了,”老板冷笑,“你们现在若是离去,我就且当没看见你们方才的冒犯。”
“那不行,”闻悦摇摇头,翘起指头点了点太阳穴,澄澈的眼里水波荡漾,无辜又无害。
“我们可是专程来的,而且我们要你这赌坊项目做甚,我们意欲何为,韩老板你心知肚明,咱就别说些糊涂话了。”
“哼,那就得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带走!”
韩老板一听便知道两人是有备而来,当即不再废话,抬手一挥,蓄势待发的护卫们提着长矛旋身而动。
飞速而来的利尖如雨后春笋呈包围之势绕着两人收拢。
“那就看好喽!”
闻悦拔出剑,迎身而上。
凌波剑诀以剑法轻盈利落闻名,而闻悦更是将其练得出神入化,一时间快得竟只能看见暗红色残影。
几个店员见己方人数有压倒性优势,气焰瞬间水涨船高,掀开上衣摆,从大腿旁拔出匕首加入战局。
护卫训练有素,之间配合格外默契,趁闻悦正大肆进攻前方时,后面之人齐齐将矛对准她后背。
闻悦反身一挑腕,横着剑,抵住数十根刹那间袭来尖锐之物,手臂被震得发麻。
她咬紧牙关,用力一甩,拼命抵住地几人被荡漾开的剑气震飞十米远。
然而下一秒,其余护卫立马合拢阵型,开始下一轮攻势。
少湙长笑着,今日宜速战速决,车轮战可不行。
他双手结印,薄唇微微阖动,几道携着灵气透明虚幻的剑影分身术般于闻悦身后散开。
配合着她的攻势扫开,纯粹的灵气激撞出强大气流,蜂拥上来的护卫被弹飞,如天女散花,长矛和人散落了一地。
空旷的后院哀嚎声阵阵。
韩老板被吓住,竟没有想到两人是修士。
他眸光晦暗不明,心知这劫逃脱不开了。他绝望闭上眼。
“这下我可以带着账本走了吗?”
少女清脆银铃般的笑音在他耳中却如催命魔音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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