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你身子可还难受?”

隔了半晌,闻悦与他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少湙率先打破沉默。

“有点。”闻悦如实道。

她浑身抽了力气,腿脚绵软的紧。

少湙从袖口滑出素色丝巾一根一根擦拭着骨节分明指间的褐色黏物。

闻悦见状脸颊浮现羞赧红晕,“那个……对不起啊。”

“没关系。”

闻悦觉得今日的少湙格外好说话。

“你要起来坐会儿吗?”少湙问。

“好。”闻悦点点头。

少湙伸手护住她的脖颈,轻轻扶着她坐起来靠在床头。

闻悦屁股挪动,调整了舒服的姿势,然后环视打量着屋内。

屋内墙饰有些年岁了,略显斑驳,而屏风桌椅等器具则是崭新,样式简洁典雅,看着就不便宜。

视线转了一圈,落在窗外,阳光透过横斜错落的枝桠细碎投射进屋内,枝头上的叶片卷边褪色凋落,稀稀拉拉地清晰可见底下灰褐色的树干,还有一簇枝干颤巍巍抵着格窗,纹路粗糙的树皮贴在窗上,以至于闻悦看得清清楚楚。

本该萧瑟的景象,却因几只羽色灰黑的雀鸟凭添生机。

“这是在哪儿?”她茫然问。

“平城和无方城交界之处的野郊。”少湙道。

“这么荒僻的地方还能有这么好的客栈?”

闻悦讶然,翻身下床走动,少湙赶紧扶着她。

“不是客栈,”少湙淡笑道,“是我购置的一座宅院,然后添置了些桌椅之类的。”

闻悦手抚摸着摆着茶盏、药碗的桌案,木质温润细腻,说不上最好,也勉强算是上乘。

她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哪来儿的钱?”

少湙继续微笑,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没有啊,但是你有!“

语调清凌凌的,悠扬缱绻,却让闻悦如遭雷击,她不可置信摸了摸袖袋,里面果然空落落的。

“你你,你……”她心都在滴血,那可是她攒了好久才攒下来的!

她断断续续半天,欲哭无泪,终于憋着口气骂了句:“你这个败家子!那是我攒的路费!”

得了,之后要么只有喝西北风,要么只有再去捉妖了。

少湙觉得她的反应好笑,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闻悦看着他就来气,昏迷时这几日积累的感激烟消云散,幽幽盯着他,气不过一把推开他。

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到窗台前生闷气。

她一手托着腮撑在台面上,另一只手拨弄着那根细枝。和屋内暖意截然不同,深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她阖动的睫羽迎上空中的湿意,沁人心脾的寒意蔓延全身,虽不由一瑟缩,却是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零落挂在枝头的枯叶颤悠悠,因鸟儿清脆的啼鸣受了惊,一失足脱离枝干,被风托举着在空中翻飞几个璇,不紧不慢融入地面深浅不一的枯叶堆里。

闻悦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但或许因着自己受伤太重,迟迟没恢复过来,内里难免蔫哒哒的精气神不足,见此情此景轻易就共情了文人笔下的悲凉萧瑟。

联想到自己余下的寿数如同这一株老树,不知哪天叶片都全部掉落了,时序走到了尽头。

这比喻也不太对,闻悦仔细想了想,开了春这老树照样重新抽新芽,夏至来临依旧枝叶繁茂,但她的树叶掉光,那可是真的枯萎了。

她一瞬间茫然,又顿感无所谓,百无聊赖地扫过远处连绵的矮山和平整的庄稼地,不过这个时节了,地里倒是没有庄稼了,光秃秃的,偶有两簇杂草丛生。

长叹声,她不免又思考起后面的路程,她其实很纠结,如今妖祟横行,修士以稀少,很难在某地妖邪出没时及时感到增援,因此某某地因丧命于妖祟之口多少人已经算不得能引起轰动的消息了,普通人每日生活按部就班有序进行,不然能怎样呢,只能寄希望于噩耗不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便好。

更不用说闻悦既定的行程路线横穿凡境,离三洲之地都较远,沿途有多少地方遭受着妖祟侵害由此可见一斑。闻悦纠结,她潜意识觉得自己算是剑修的,理所应当该担起除妖之责。以往她一人独行时趋利避害躲得远远的是因为她能力不足,没有办法的事。可现在她有神剑在手,对付些普通妖物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在路上耽搁许多时间。她现在身子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的亏空已经日渐明显了。若是在路上耗费过多时间,她不一定能撑到回去复仇……

一件厚实的披风突然从背后包裹住她,少湙掰过她的肩头,低垂着眼眸细细系着丝带,直到确认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吹不透。

“钱没了你也不至于作践自己罢,还病着也敢穿着单衣吹冷风,生怕自己好得太快?”他声音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听他说起,闻悦才惊觉自己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怪不得她觉得这么冷!

少湙给她理披风的动作慢条斯理,她和少湙的距离极近,近到她能听到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略微一抬头就能碰上他的下巴。

白皙修长的手指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太自在,小幅度挪动步子拉开距离,不高兴反驳,“我才没有。”

说的她好像掉钱眼儿里似了。

少湙也不说信了还是没信,总之轻笑了声,这一笑,本就波光流转的凤眸里更是漾开一抹潋滟,殷红的薄唇微动,“我没动你的银钱,给你收在柜子里呢。”

闻悦不知为何,耳根子滚烫,“哦”了声欲盖弥彰似地看向窗外。

少湙也倚在墙上,一瞬不瞬注视她,闻悦哪能感觉不到这道近乎直白的视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换作往常她肯定早就瞪回去了,今日却意外地开不了口,她煞有介事看着外边的风景,避开尴尬,祈祷少湙快点觉得无聊走开。

“你这次伤到了元气,短时间不宜奔波,需要静养,因此我在这郊外购置了座宅院,方便你在这儿修养段时间。”

闻悦受不了这煎熬,正要开口打破安静,少湙抢先道,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冬季天气恶劣,也不适合赶路,等开了春,气候回了暖再离开也不迟,反正离沧州也不算太远了。

你觉得如何?”他询问。

闻悦还能说什么,干巴巴吐出两个字,“行吧。”

他说的不无道理,她如今的身体情况强行赶路程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不如好好修养下。

……

日子一天天翻篇,寒风从北方涌来,入目之处野草都几乎不见踪影,是真正的寒凉。

少湙在宅子周围加上结界,里面暖和得很,闻悦整日不大爱走动,嗜睡得很,因此多数时间都是窝在阁楼的床上昏昏沉沉瞌睡着。每日清醒那么两三个时辰也是萎靡不振。

她大概猜出是那日和白春生缠斗时入体的妖气作祟,诱蛊着血液下毒素蠢蠢欲动。

但也无可奈何,这些时日少湙天天早晚给她把脉煎药,都尚未能察觉出异样,她自己更是不知该如何,她甚至连体内到底是哪种毒物都未能搞清楚,更别谈解毒了。

不过好在没有再次发作。

她是闲不住之人,长时间呆在巴掌大的房间里着实闷的慌,可又提不起精神,走动一小会儿就累得不行,只好翻看话本打发时间。

然而话本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回事,都腻倦了,她想看些新鲜的……不一样的,却又不好意思向少湙提,便时常坐在院子里对着那颗光秃秃的老树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日,她搬了张软塌置于檐下,斜斜躺着闭目养神,橙橘色绸衣裙摆层层叠叠堆在脚边,颜色鲜艳,起伏的皱褶乍一看像是春日花丛下堆积的鲜嫩花瓣波浪,露出底下一截皓白的脚腕。

少湙提着糕点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无奈叹了口气。她还是这样,明明受不得寒气却贪凉得很,好几次都因受凉发热还是不吃记性。

他指间微动,掀动一缕波动,闻悦搭在身上的厚实毛毯滑动,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深色书卷从中间分开覆在她面上,感受到身上的动静,她不舒服动了动,没有起身的打算随口问,“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啊?”

“嗯。”少湙道,“去后山移了几株梅树回来,种在院子里冬日也不至于太单调。”

“顺便还去镇上买了两包红豆年糕,这家听说味道还不错。”

他往里走着,在院子中央隔空从屋内取出便携的小桌支起,放好。

灵气密不透风裹着糕点,热气一点没散,还保留着刚出炉诱人的甜腻香气,充斥着院中每一处。

闻悦最近胃口一直不太好,此刻馋虫一下被勾了出来,她鼻尖耸动,一把拿开脸上的书册扔在塌上,翻身坐起。

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少湙已经将透着淡淡红色的晶莹点心整整齐齐装摆在小瓷碟里,也不知道他这么短时间上哪儿找来的瓷碟。

她理了理裙摆,稍微抖了抖褶皱小跑着过去,毫不客气直接坐在凳子上。

略有些宽大的橘红色斗篷衬得她玲珑的脸色几无血色。

闻悦夸张地扬起个谄媚的笑,惊呼,“好香啊!”

“那你多吃些。”少湙边摆弄着,边低声道,余光瞥到她那件薄薄的斗篷,微不可察蹙了蹙眉,“穿这么薄不怕冷么?”

热气腾腾的暖香争先恐后钻入闻悦鼻腔,她听到他前一句话手早已迫不及待拈起一块塞入嘴里,贝齿轻轻咬下先是软糯的年糕面皮,甜味很淡,有种独特的清香,随之而来的是细腻沙沙口感的红豆泥馅,入口即化,不淡不腻的香甜溢满口腔,食欲难得大好。

听到后半句话,她嘴里还有糯叽叽的年糕没下咽,满不在乎摆摆手,“我不冷的,就是屋子里暖意太足了,叫人昏昏欲睡的,我就专程出来吹吹凉风。”

少湙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从墙角找出一个大铲在地上挖掘着。

他没有用灵力,而是一下接一下地慢慢挖,不多时几个深坑就挖好了,然后取出用灵气收好的梅树,小心翼翼栽种进去,用土覆好根系。

凉风习习吹拂着他的衣裳,卷起宽大的袖口露出底下玉色手臂,飘逸张扬的红衣在这个时节显得单薄。

闻悦吃着糕点看着他动作,他身姿绰绰,动作有条不紊,红色的长袍随着动作勾勒出身材,少湙身段本就是极好的,这下衣物底下精瘦有型的腰身更是明显,哪怕干些粗活也是赏心悦目。

她心情顿时大好。

少湙最近有些奇怪,不仅意外的好说话,而且性情温柔得都快不像他了,她心里毛毛的,猜不出他为什么转变这么大,要说是她受了重伤,他良心发现或是愧疚?她觉得不大可能,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相信少湙突然转性。

既然想不明白,她索性也不再纠结,反正她目前还挺受用的,终于有种翻身把歌唱扬眉吐气的快感。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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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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