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夕暮

月底,卫灵来了信,说有事耽搁在外,还需两月左右才能回来,随信一同让人捎来的竟还有一大笔钱,要阿越随意取用。

阿越简直受宠若惊,哪敢擅动人家的财物,忙原封不动地存放起来。

她寻了半天,找了个绝对安全的地儿藏起那沉甸甸的包裹,才松了口气。

无疾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见阿越回头望向自己,便对她温和一笑。

“咱现在又不缺钱,不能老占人家便宜,对吧。”阿越拍拍手,把腰间的令牌晃了晃,颇为神气。

在玉阳,祝黎曾问她是否愿意指导军中剑术操练,她犹豫片刻,觉得自己能力有限,不能胜任,便回绝了。

前日祝黎回城,邀她去军营参观,兵士情况正如他先前口述那般,武力参差不齐,整体偏下。清慧虽为上等剑术,但由祭礼演变而来的心法路数晦涩难懂,对修练者的资质要求亦颇高,故不易于传授。

祝黎已致力于改良,奈何进展甚微。

两国情形紧张,尤其在得知**剑术可能尚存于扬军之中后,形势更不容乐观。他感到不能再拖延下去,来邀请在此方面全无经验的阿越,也是无奈之举。

阿越内心经过一番纠结,最终向他坦白,无名之剑不曾胜过**,恐难如将军所愿。

祝黎闻言并不失落,只道略有增益即可。他说明了自己的看法,相较清慧,无名的确更加精纯,更适用于军中。至于如何简化招式,进一步适应操练,他会与阿越一同钻研。

话既至此,阿越也不好再推辞了。她还不敢自诩为侠,只以习武者自居,保家卫国也是应尽之责。更何况有前辈的信任与指导,又有实践机会,于自身而言也获益巨大。

她便应了这门差事,但不要官职报酬,想仅以友人的身份帮忙。

祝黎却客气得很,既赠予军中令牌,又结薪水,合作达成便预付了一月的酬劳,弄得阿越怪不好意思。

沈仪倒是喜闻乐见,立即拿钱去采购了新药顺便提升了一下依兰园的饭菜水平,还嚷嚷着小丫头没见识,当官的就是钱多,尽管捞来便是,管他们心疼与否作甚。

无疾因为自己的病,没敢表现出开心,这倒刺激了阿越,头一次主动把他拉出去逛街。

二人尽兴而归,便遇见了卫灵派来送信的人。

落日晼晚,天光渐敛,余晖拂过了檐角,在廊前晕开淡影。暮色将小院拥入怀中,连同这怡人的安逸。

阿越环顾四周,忽然生出一股不真切的感觉,感慨道:“想我下山以来,好像遇到的都是贵人。这运气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好人有好报。”无疾说,“阿越是大善人,自然有大善报。”

阿越被逗笑了:“什么大善报,就你会拍马屁。”

“本来就是嘛。”

“好了少恭维我,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给了我行善积德的机会啊?”

无疾笑得灿烂,认同道:“对呀。”

阿越似笑非笑地瞅他半晌,开口:“脸皮还是太厚了,来,让我再掐薄一点。”

“唔……轻点。”他也不躲,顺从地微微颔首,眉眼弧度低垂,优美温润至极。

论让人瞬间心软的功夫,这家伙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阿越暗自叹服,扬起的双手掠过他的脸颊,绕去了颈后。

“……嗯?”

无疾抬眸一瞥,又垂下目光,只见胸前悬落一枚系着红绳的桃木坠子。

“暂时还买不起玉的,就挑了这个,说是能保平安。”

“……”

无疾低下头,端详着上面的纹路,良久无言。

阿越怕他感动地要哭,尴尬道:“咳,不值几个钱的,不用谢啊。”

“……我会一直贴身带着的。”无疾将坠子握在掌心里,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沈仪从酒楼提了饭菜回来,哼着小曲走进门,朝院中瞟了一眼,脑子里冒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饿了。

-

转眼立夏已过,战事未起,北面的扬军又没了动静,宣城的氛围随着逐渐炎热的天气而松解了不少。

无疾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夜里不再发作。沈仪新配了一副补药,他也能喝得下去了。每日练武依旧,虽然经络已经难以修复,气力差常人太多,但在阿越的教导下,使起剑来慢慢变得有模有样。

阿越将无名第四五式突破新境,达到蝶变,对内功运用更有心得,和士兵混熟了后,也悟出点教学方式,就是时常同他们比武,不过偶尔有抽中的倒霉蛋含泪控诉,说激进了些。

同时间,她与祝黎共同钻研的剑术改进也有了头绪,无名之剑的低等招式辅以多种内功,威力大增,在资质不佳的士兵身上竟表现得更为突出。

沈仪认为,这种融合或许激发了无名之剑锄强扶弱的本意,使其增进体质的功效应运而生。

阿越听罢,立即决定传授给无疾。

她从未如此兴奋地觉得希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天傍晚,绯云如火,霞光绚丽。阿越完成教学,领着无疾沿河往回走,倦鸟成群飞过他们的头顶,振翅声远赴山林。

无疾向身侧望去,粼粼波光映入眼底。阿越的倒影在涟漪中轻轻晃动,宛若浮在梦中一般朦胧不清。

“……目前就是这些,无名前三式所属的基本功法已经全部教给你了,沈先生说,今后只要勤加修习,身体状况应该能有所改善。当然这也还不能确定。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

无疾静静听着她难掩喜悦的话语,将目光从水面上收回,投向正前方。

少女的背影在夕照中也似一缕幻梦,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悄然散去。

他失神片刻,垂下眼帘淡然一笑,眸光暗了暗。

下一刻,只听不远处响起尖锐的哨声,音波几乎穿透耳膜直刺入脑中。剧烈的头痛令他呼吸一滞,猝然止步。

阿越却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动听的乐音,驻足道:“咦?有人在吹笛子?”

刺痛转瞬即逝,无疾耳中的声音也变为笛乐,仿佛方才只是幻觉。可他心底却骤然生出莫大的恐惧。

“阿越……”他想说不太对劲,而话语竟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

“嗯?”阿越回过身来,望着身后突然站着不动的人,看不出他面上有任何异常,“怎么了?”

少顷,无疾听见自己沙哑道:“我想解手。”

“……”

笛声已停,只剩水流潺潺。

阿越白了他一眼:“我当是怎么了呢,至于扭扭捏捏的么?快去。”

他便颔首退步,转身走入林中,步伐比先前稳健许多。

这一去,直到太阳落山都没再出来。

阿越等得不耐烦,进去找了一圈,结果连半个人影都没碰着。

……怎么回事?

无疾……不见了?!

-

月上中天,夜色深沉,山鸮的孤鸣在僻静的荒野间显得格外阴森。

阑山深处,一间荒废的草屋里亮起荧荧微光,映出身处其中的高大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身材健硕,穿着打扮很是寻常,面上却浓妆艳抹,化得雌雄莫辨,猫头鹰一般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顾盼生辉,满带怜惜地盯着躺在破旧床榻上的人。

无疾幽幽转醒,睁眼前,莫名叹了口气,而后意识突然清明。

就听噗通一声,身边有人发出难听的鬼哭狼嚎。

“我的祖宗啊!可算找着您嘞!”

无疾打了个冷颤,猛然翻身坐起,下巴差些惊掉在地。

只见面前跪着一个看上去非男非女的家伙,泪眼婆娑涕泗横流地冲着他哭嚎。

“您可让我好找啊我的主呦!我跋山涉水几乎都快把虞扬的地界都翻遍了。”这人哭得都抽抽起来,妆花得惨不忍睹,“再找不到您我魂儿都要吓没了啊!那个混蛋回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扒了我的皮……呜呜呜我好苦啊。”

无疾害怕地想踹开他,但看他模样实在可怜,忍着没动脚。

“你……你是什么人?”

男子闻言,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怎么您居然不认得我了吗?”

无疾疑惑地摇头,思索片刻又喃喃道:“但似乎很熟悉……”

“当然熟悉啦!我是笑笑啊!”男子声音一变,甜腻的女人哭音从嗓门里发出,惊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您的笑笑呀!陪您玩泥巴,给您做玩具的笑笑呀!”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木鸟来,“看,您喜欢的小山雀,我都给带来了!”

无疾震惊到无以复加,五雷轰顶都比不过此时的感受。他摇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怎么会?您竟然真的忘了我吗?嘤——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哪怕是自己含辛茹苦照顾的,长大了也翻脸不认人……”

“变态啊。”无疾险些吐出一口老血,颤抖着想逃,却被这什么笑笑给一把搂住腰身。

“什么?你居然说我是变态?呜呜呜你以前可是大力支持我的呀!”笑笑死死抱着他不放手,“不许走不许走!见了奴家就想跑,你怎么可以这样!”

救命啊啊啊啊——

“阿越!”这两字简直是脱口而出。

自称笑笑的男子突然脸色一沉,松开双臂:“好嘛,果然是移情别恋,哼!”

无疾趁机要走,奈何太过紧张,被门槛绊倒了……

笑笑在身后放浪道:“你逃不出奴家的手掌心啦,快回到我怀里来~”说着扑了上去。

“别闹了。”无疾忽然道,声音低沉沙哑。

那变态家伙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瞬间收敛止步,瑟缩地站好,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门边人。

无疾不明所以,爬起来就跑。

“嘿呀这倒霉孩子敢耍老娘?给我站住!”笑笑气得一拍大腿,张牙舞爪地追了出去。

啊啊啊明后天考试,希望顺利通过(磕头祈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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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夕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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