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风华法会 (四)

未等严柏出声,茹苓已哎呀一声叫起来,“原来是那个凌云宗!不如我上,让他们用鼻子瞧人!”说着又撸袖子又攥拳,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儿。我赶紧把她拎到一边,见严柏还在发愣,在他肩上一拍,轻喝道:“还不快去!”

立于石台中央的江紫袖是个明媚飒爽的女郎,双手各执一轮碧光盈盈的玉环,见严柏上台,微微一笑,“见过严世兄。”

严柏僵了一刻,抱拳回道:“请了。”随即再不多言,抽剑在手,两下斗到一处,但见双环时分时错,涟漪缤纷碧光弥漫,似乎将漫天霞光都折了进去,忽一道剑光凌厉突现,携星辰之寒劈斩而下,自中将水波生生斩断,一时剑气如霜,玉影茫茫,难解难分。

茹苓看得眉飞色舞,不住叫好,直喊得嗓子都哑了,程霓看得真切,赶紧递上杯茶水,她全不顾上,突见剑芒煌煌,似烈焰不住吞吐,兴奋喊道:“师兄师兄,我们要赢啦!”

我摇了摇头,“非也,要输。”一个输字刚落地,就见碧光隐去,似潮退般瞬间无息,那煌煌剑意登时落空,不待这一势斩尽,滚滚青云自石台上滕起,似云似尘,无尽尘烟中隐隐传来一声呜咽剑鸣,旋即有道人影自石台上跌落,而高处辉光一闪,胜者之名已登上玉榜——江紫袖!

我伸手一探,将跌落半空的严柏连人带剑捞入飞宫。

严师弟显然依旧懵懂,抓着剑脑袋脑袋直转,还在寻找对手,直到看清我和茹苓,才慢慢冷静下来,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师兄……对不起,小弟输了。”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

茹苓又尴尬又同情,拍着他肩头小声安慰:“没什么的,这回对手很强,下回就不会输了。”

我笑了下,“下回也不见得赢。”

严柏蓦然抬头,眼眶都挣红了,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茹苓狠狠蛰我一眼。抱怨道:“师兄你说什么呢!”又小小声接道:“就是实话也不能说啊。”

我哈哈一笑,“没事,再下一场就能赢了。”在四周纷纷投来的审视刺探中慢慢斟了杯茶。

严柏未曾察觉对手设下的种种诱招,一昧急切进攻,是有此败,全因经验太少,而并非实力不济。他这般年纪有这般造诣,已甚是骇人听闻,今日法会除了岳襄之外皆是名门高派,自有无数识珠慧眼,心下悸动者不在少数。

如此你来我往双双出战,三块石台上人影重重,不知不觉已至傍晚。

我正琢磨今日将毕,筑基台上忽然光华璀璨,镇仪山段酌与岳襄派关茹苓名字赫然出现;而另一侧的元婴台间,无极殿韩无辞恙和玄真观申方瞳则同时现身。

茹苓一扫调皮嬉闹的神色,向我默默抱拳,略一拧身,已跃上石台,与震仪山的对手郑重见礼。

段酌粗须黑面,高比铁塔,与娇俏的茹苓相映成趣。他显然没料到来的是个小姑娘,回礼中未免多了两分轻慢。

严柏已忘记懊恼,心焦道:“这……师妹会不会吃亏?”

程霓低头递来今日第二壶万露茶,我接过一乐,“好好看着。”

我二人说话间,那厢段酌已唤出一杆长达数丈的红缨枪,枪头玄光点点,燃的是三尺离恨火,枪杆颤巍巍清凌凌,却是沧海菁华所凝。

茹苓神色不动,手指略动,一柄长剑脱鞘而出,青芒凛凛,直耀长空。

下个瞬间,枪缨冷冷,直挑剑锋!

枪势强横无匹,似怒潮汹涌而至,剑影虽似伶仃,却始终在滚滚潮中岿然而立,间或寒光绽裂,寻隙逆上。

如此枪来剑往,鏖战不知几夕,却是难分上下。

段酌忽地脚步一顿,断喝出声,竟合身跃入寒冽枪华内,刹那间但见流光暴涨,人枪合一,化作连天赤瀑磅礴灌下!

眼看那道剑光即将被这道巨鸿淹没,青色陡然不见,天地间光芒突闪,数十紫光顷刻自下而上破石而出,将那道赤色巨流凌空卷起,又猛一个俯冲,去势决绝,直将这股巨潮直摔上石台。

方才那滔天汹浪,眨眼之间便无影无踪!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脱口惊呼,“剑光分化!竟是剑光分化!”

只听当啷一声巨响,一杆长长红缨枪已坠落在石台之上,不过瞬间枪身便布满斑斑锈蚀,再无半点火色水光,而那段酌摔倒在枪边,竟就此昏迷过去,神志全无。

此时紫光尽敛,露出茹苓红彤彤的面庞来。她眼望递上摔昏的大汉,一时似是无措,转头望向这边。

我伸手一指高空,她目光随我手指方向递去,但见筑基榜上三个字——关茹苓!一时眼中露出雀跃之色,又忍不住回头看过昏迷的对手,直到震仪山有人将段酌救起,这才松了口气匆匆跳下石台,一路小跑到我身边,连声道:“师兄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嘛!”

我看她口中虽跟连环炮似的,可那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上去了,咳一声道:“还成。”说罢冲程霓挥挥手。殿灵心领神会,适时为她奉上一杯冒着寒气的冰茶。

是该降降温,此时投注而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惊异震撼,狐疑犹豫,忧思羡慕……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快咕嘟咕嘟煮冒泡了。

不过这也难免,毕竟筑基期练就剑光分化者何止是百年难遇,至于上一个么……

我牙疼了一下,懒得想那个人品不咋样的鳏夫。

就在此时元婴榜的结果亦已水落石出

——申方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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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仍然与初日差不多,严柏与茹苓各自出战一次,唯一不同的是结果,一平一胜。

严柏的对手出自天策阁,早已筑基圆满,实力颇强,他使尽全力方堪堪战平,本来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谁知回头茹苓就战胜了青云宫的强敌。严柏身为师兄固为她欣喜,到底不免有些遗憾,神色便微微落寞。

我拍着他肩膀鼓励道:“你也差不多了,所欠缺者就是一点心气,看看前辈高人如何龙傲……笑傲江湖。”说着把那把风流名剑仙塞给他,又嘱咐一句,“记得明早还来,我还没看完哪。”严柏哭笑不得的应下。

茹苓连胜两场,极为引人瞩目,各门各派送来的请帖堆成了厚厚一沓。这丫头和第二场的对手不打不相识,居然还挺惺惺相惜,接到对方帖子嘴乐得都合不拢了。

我深知其姓社名牛,又见这场宴会宾客并无千重剑派弟子,就算她宣传自己大作也不至于被当场拆穿主角是谁家真身,索性甩甩袖子,任她自去,又想到自昨日法会开启,四周天际彩虹贯空,其中奇花异草比比皆是,更不乏珍药灵萃,我这种植小能手不去见识见识实在说不过去,便兴头头的御剑而行,直入虹中。

此地果然极妙。

足下七色彩虹蜿蜒漫伸,隐闻流水潺潺;而满目花草层层叠叠。杏花枝头笑,春露盈盈欲滴;荷花灼灼艳,叶片间田蛙呱呱,忽一阵北风过,点点黄梅若星灯,照亮一片晦暗苍穹。

四季流转,无数繁花转瞬即逝,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唯独各色形奇态异的珍萃,于不停歇的旦夕轮回中姿态自展,默默而徐徐。

如此景色倒与撄峰剑山有几分相似了,不知又是何人经历几何耕耘而成。

一念横出,我心中忽而怅然,眼前花山卉海也失去了兴致,转身欲走,忽耳尖一动,闻得哭泣之音。

这声音极是细微,若非四下静谧,几乎要错过了去,当下循声望去,但见一朵硕大无比的金黄葵花间有个糯米团子大的小人正在哭泣。

他哭得十分伤心,泪珠子大串大串飘落,砸得一只蜻蜓险些坠地。

我救下那只红尾蜻蜓,又见那糯米团子打着滚哭,好好一朵葵花被压得东倒西歪,让人心生刺挠,无奈何,只得飞起一小片袍角递上,嫌弃道:“坐这上面哭。”

小糯米团子抬头瞪我一眼,却也乖乖的坐上那片衣角继续哭。我把葵花一丝不苟的整理好,满意点头,见他哭个没完,叹口气道:“你个小植夫不好好拾花贻草,伤心什么?”

小糯米团子一边哭一边比划,我边看边琢磨,终于懂了,“你说你不仅没打理好千日辉,连九十九草也让它跑了?”我看了看左边那颗蔫吧要死的矮脚花,又瞅瞅右边怎么看怎么怪的蓝草,奇道:“这千日辉最容易不过,你养成这样倒是奇事,究竟如何料理的?”

小糯米团子不哭了,从怀里摸出个奇小无比的木葫芦,朝着那颗矮脚花当头浇下。

我心道坏菜,赶忙伸出指尖堵住葫芦眼,道:“你跟它有仇?”没忍住在他小脑袋上摁了摁,“这是千日辉啊千日辉,那是说千日浇一次。”说着手心一扣,数注仙露便自千日辉枝叶间被抽离而出。

水渍渐干,那株矮脚花的枝叶也逐渐支棱青翠起来,只是一枝一叶皆竭力左转,离那小植夫和他的木葫芦越远越好。

小糯米团子眨巴眨巴眼,忽自衣角上站起来,掐腰朝右方一指,又满含期待的望向我。他所指的正是那株奇形怪状的蓝草,其本柔婉的草茎如今高大异常不说,两侧更生出好多尖刺,根根寒光闪烁,凶狠异常,冷丁一看还以为是仙人掌。

我瞅了片刻瞧破端倪,忍不住向那小糯米团翘起大拇指,笑道:“好眼光,若是一年之前我李平也拿它没办法,如今却是不同,你可算找对了人。”说罢伸指一弹,一道紫青剑气瞬间斩向蓝草,待到蓝草根部倏然分开,如绳似烟,径直缠上那根蓝草,一时咯吱咯吱之音大作,这株蓝草内竟传来金戈交鸣之音。

小糯米团子听得害怕,在衣角里打个滚,把自己裹成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卡巴卡巴朝外看。

不过片刻,蓝草内突然传出一声哀鸣,叶片上的无数尖刺登时萎靡,下一瞬便俱为灰烬,那粗大的草茎也跟着不住缩水,终于恢复成巴掌大小。

我摊开手心,一青一紫两道剑气自草丛内如剪叉起,夹出个金光闪闪手持两只铁锤的小将,朝我手心一扔,旋即两道剑气再度合二为一,重又归一。

我合拢掌心,向后望去。

一青衣人自无尽繁花中遥遥望来,虽目不能视物,激赏之色仍现于瞳,“好剑法。”

我一乐,摸了摸小糯米团子的脑袋,“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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