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梦魇生(一)

青绾大师平素不会踏出悲剑谷半步,此时忽然出现在紫金镇,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之事,总归不是打理药铺这样的鸡毛蒜皮。

沈文竹搀了把裴容,裴容方才立好身,道:“青绾大师在此地还有药铺?”

他这一声近似嘀咕,沈文竹接着说:“不仅有药铺,还有锻铁铺,悲剑谷虽与世隔绝,还是免不了跟外界有瓜葛。”

这话倒是没错,毕竟青绾大师是个凡人。

念起先前沈莫白的忧虑之色,裴容又问沈文竹:“你近来可碰上了什么事?”

沈文竹望了他一眼,面上不见悲喜变化,只淡漠道:“没什么。”

裴容在心中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看来绝对是有事了。

——

青绾的药铺在紫金镇的西南一角,裴容随沈文竹走上了一会儿,到达之时只见阿萱正在里面御物捣着药,望见他们前来立马走上前来,道:“裴剑仙,沈少主。”

阿萱扎着两股长辫,双瞳此时并不显异色,向来应该是青绾大师怕惹来他人异样目光,招上些邪祟,所以用了些法子障人眼目。

“爷爷出去采药了。”阿萱说,“说是要去找一味草药,叫什么来着……对,是金合草。”

金合草是修界公认的一种特别药草,依赖玄石之气而生,利于驱散邪气和瘴气,常于仙门市集中被抛至高价。

不想这附近也会有金合草。

转念一想,此地有不少金石,金石本就是玄石,出现金合草也不奇怪。

裴容说:“来此处的一众仙门弟子不知去了哪里,我怀疑那安乐山古阵之下还有许多仙家未能掌握的奥秘。大师在外,怕是危险。”

阿萱听闻此言,也不由担心起来。

沈文竹瞧了二人一眼,然后说:“我去找青绾大师。”

还没等裴容或是阿萱应声,他就径直离开了药铺,一溜烟就没有人影。

“文……”裴容没来得及叫住沈文竹,“算了。”

沈文竹离开药铺不久,裴容纵出了一枚凤翎。

凤翎之上燃烧着凤凰业火,受灵力所纵飘至了高空之中,先锁定了一个方向飞去。

也不知这凤翎能不能寻到沈莫白一行沈宗弟子和那群隐州修士。

“沈少主真是没什么废话呢。”阿萱道,“我随爷爷来此地好些天,还不知道裴剑仙也在此处。”

裴容说:“我也是才来此地不久。”

阿萱呼了口气,颇有些失落:“谁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外面却这么多危险呢,来路上爷爷都说最好不要御剑。”

“近来仙门御道似是出了问题,小心为上不为过。”裴容说,“不知青绾大师此行是因何故?”

青绾能离开悲剑谷已经出乎他意料,而且还带着阿萱一道,就更不简单了。

阿萱道:“剑仙,实不相瞒,我爷爷这两年常常在铸剑炉边累到不下心睡着,醒来时总念叨失踪多年的爹娘和姑姑,说他最牵挂不下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我爹娘和姑姑在我两岁的时候就离开剑阁,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说起来我也不太记得爹娘或是姑姑的模样,但是依稀想得起来他们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要好好听爷爷的话,等他们寻到自己的‘道’,就过来接我。”

“但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阿萱惆怅地摆弄着自己的长辫,“虽然爷爷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他们大概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过爷爷说此行就是来寻爹娘和姑姑的!”

青绾大师的一双儿女失踪,裴容也是早有所闻。早年阿萱尚小,裴容怕她孤寂,常常会到悲剑谷坐上好些时候。

修界法门灵器众多,想寻到一个人或是一件物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青绾大师的儿女和儿媳是真真正正的杳无音信,仿佛无论修界还是人界,都从未有过这三个人。

而虚尘镜究竟在指示些什么呢?

“大师曾提过,他们或许是到了神鬼之境。”裴容道,“这紫金镇中蹊跷颇多,你们这里可还知道些什么?”

阿萱摇了摇头:“爷爷没有多说什么。我倒也想过爹娘和姑姑是不是去了神鬼之境,但是一点证据也没有。后来我才知道,但凡有人失踪,大家都会说那人去了神鬼之境。”

她方才说着话,一缕瘴气横空而生,直将还在捣药的药杵给掀落在地。归渺在空中划落一剑,直将险些逼近阿萱的瘴气驱尽。

此时裴容才发现那缕瘴气并非凭空而生,而是自药铺里间门帘之后散出的。

“遭了,小慕哥哥!”

阿萱不禁惊呼一声。

——

裴容以剑气护身,先于阿萱掀了门帘,团团瘴气仿佛凝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屏界,阻了人的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都没有瘴气。”

阿萱急急退后,结出了一个护身法罩来。

瘴气不会无缘无故产生,根据仙门诸多修士走访四地得出的结果来看,幽渊之中的瘴气最盛,其次当属大妖所携。

裴容道:“阿萱,你再退后些,我过去看看。”

灵力周转,剑气愈盛,似拨开迷雾一般探出了一条道来,不久之后出现在他跟前的是一方内室,慕景栩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之上,身上正缠着瘴气。而这缕缕瘴气竟是由心口而出。

仿佛有着一只无形的黑手,正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但是此地分明没有大妖,也并非什么幽渊入口。瘴气包裹着慕景栩的身躯,却并未造成丝毫的腐蚀,才更是令人惊讶的一点。

裴容朝身后一望,只见瘴气在他身后结成了一道屏障,阿萱的身影若隐若现于这屏障之后。

“裴剑仙,你可要小心呐!”

不过她的声音倒是能够传过来。

裴容应道:“你也小心,护身之法不要松懈。”

他话音方落,只觉有一股强压自颅顶倾泻而下,令他不禁微微垂了头,但是很快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又迫使他抬起头。

“景栩?”

裴容望着眼前分外反常的慕景栩,只见他双目赤红,心口瘴气化作了周遭迷雾,一袭青衣陡然也变成了赤色。

握着归渺的手陡然收紧了几分。

裴容电光火石间想出了数种不伤及慕景栩而将其制服的法子,但是此时双瞳尽显妖异的慕景栩忽然勾唇而笑,那只捏着他下巴的手微微一松。

好时机!

裴容心中正是这么想着,但慕景栩很快又捏上了他下巴,另一手转而抚上他后脑勺,下一刻灼热的鼻息已经同他的呼吸难舍难分。

剑仙的剑本不轻易脱手,此时却哐当落了地。

纵然是在除九头蛇之时,他也不会如此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分明灵识还可操控,但是身体却无法挪动分毫,竟是在此进犯之下近乎窒息。

待慕景栩两手转而轻捧起他面颊,势要彻底撬开他齿关之时,裴容脑海中陡然荡过一阵清明,将归渺召回手中,剑光大盛,周围瘴气退出一尺,慕景栩重新闭上双眼,也撤身了半步。

裴容一手握着剑,一手捂上自己的嘴唇。

他一张脸烫得可怕。

从前在外游历那么长时间,他也未曾遭遇过这样的“意外”。他一时喘息难止,好不容易才定了神。

剑气一扬,瘴气又退开了几层,裴容默念了一会儿清心诀,却是颠三倒四,乱成了一锅粥。

他于是放弃了清心,转而全神贯注在一把剑上,剑式一起,周遭瘴气去除,让逼近慕景栩心口的瘴气归入了锁灵袋之中。

——

瘴气一解,阿萱一时还不敢解了护身法罩,只小心翼翼地顶着法罩上前。

裴容将慕景栩置于床榻之上,心跳却还是未能完全缓下来。

阿萱问道:“剑仙,裴剑仙,你没事吧?”

裴容说:“没事了,瘴气都解了。”

他垂下眼眸,盯住了封有瘴气的锁灵袋。

这瘴气自慕景栩心口而出,不是心魔,就是梦魇。

或者说,正因为是心魔,所以才会成为梦魇。

心魔不可小觑,锁灵袋只能压住一时半会儿,于是他拿出了储物袋里的几样灵器,为锁灵袋护持,免得心魔再次化作瘴气复出,产生什么危害。

阿萱一脸担忧地问:“剑仙,真的没什么事吗?”

裴容抬起眼:“自然,现下已无事,护身之法也可以去了。”

阿萱指着他的脸说:“你的耳朵和脸都好红啊。”

难道剑仙中了什么瘴气之毒?

可是无论是因为什么产生的瘴气,一沾染上都是腐蚀肉.身,没听闻还会令人面红耳赤,连嘴唇都变殷红几分的。

裴容干咳了一声,道:“方才用了些剑招,现下身体有些虚,大抵有些体力不支,头脑发昏罢了。”

他心中重复了几遍这话,以使自己也信了这胡诌。

“可是因为景栩的病症,大师才去寻那金合草的?”裴容转了话题,“他身有瘴气,金合草确实有用。”

阿萱说:“的确如此。但是先前那瘴气并没有出现过,只是爷爷说小慕哥哥为梦魇所困,怕不只是一年两年了。”

她对裴容方才的说辞信以为真,道:“我先去给您煎些草药回回气血。”

裴容此时心神初定,朝慕景栩眉心汇去一缕灵力,助他安神。

收回手之时,他的目光又落在那锁灵袋之上。

梦魇,他的梦魇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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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那时已是病狐
连载中梅行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