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我是麒麟,是神兽,这点我没有骗你。只不过,”伯齐补充,“如今堕妖了。”他有些沮丧地垂眼。尽管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他仍旧是他,但世人不大喜欢妖,包括李拈花,要不然他的父母不用给他准备能够掩盖妖气的结思珠,要不然他也不用伪装成小狗跟在李拈花身边。

她不止一次表示过对妖无好感,转灵潭的存在让她对妖更多一份憎恶,他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总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只是他希望那一日来得晚一些,不想,这么早就来了。也许,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嫌不够晚吧。

“五方天界斩断生命树后,人间灵气逐渐消散,留下的神兽消亡的消亡,幸存下来的只有堕妖一途。隐瞒你是我不对,但我只是……”原先只是想有个人作伴,游历世间,后来只是想与她同行一段路。“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所以,别生我气好吗?”

看他局促的样子,李拈花心软。她讨厌妖,因为转灵潭里的妖,可真当他们出现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与小螃蟹同行,她发现妖不像话本说的那样可怕,不但不可怕,甚至还有些可爱,看起来与人、修士无甚区别。而伯齐,他们朝夕相对,没人比她更清楚,他有多天真无害,他最感兴趣的不过吃喝玩乐、跟自己拌嘴、逗自己开心。不仅如此,他还教她御梦与飞行,在妖怪来袭时,护她周全。

或许就像小螃蟹说的,妖也有善有恶,任何一个物种都不例外。然而她终究相信人妖殊途,何况仙妖,她到底是要成仙的,她可以护短、可以双标,但与他终归不是一路人。

仿佛应她所思,脸颊与手背又刺痛起来,她遮住手背,遮不住脸,抬手去遮脸,又遮不住手背。

“这是?”看见她手背上浮现的紫鳞,伯齐讶异,心中掀起波涛,“麒麟甲。我的妖气侵蚀了你?”

他目光中的错愕,她相信不是假的:“所以,我不能留着你。”

君希情在门外喊:“师妹决定好了没有?将它交给我吧!”他对这只“小狗”来了兴致,不管对方真身是什么,从磅礴的妖气就可辨别非是寻常妖怪,若是一只尚未长成的大妖,自己简直撞了大运。妖族隐匿,现在要找只大妖可不容易,对修士来说,大妖浑身都是宝,妖丹可以炼化,给自己增加修为,妖身也可以拿来炼制灵药与法器。

他已经想好,若真是只罕见的妖,他甚至可以喂养它灵药灵草,助它丹成,等它丹成再挖妖丹不迟。他有信心,即便丹成,自己也能降得住对方。耐心等在门外也是这个原因,小妖跑不出他的掌心。

门忽然开了,李拈花走出来,朝他伸手:“师兄,请将那只金环给我。”

“师兄替你保管。”那只金环居然可以遮掩庞大的妖气,定非凡品,他还想回去好好研究。

“待会儿我会将他交给师兄,但一开始他是跟着我的,拈花想要留一只金环,不过分吧。师兄以为?”

她话里的意思是,妖原先属于她,多少得要点好处。

“师妹哪里的话?应该的。”君希情摸出金环还给她,“别说一只金环,师妹想要什么样的法器尽管给师兄说,师兄炼出来给你。”

他果然打的这主意,李拈花心中哂笑。君希情这个人彬彬有礼、心肠热络,温柔周到,为人无可挑剔,但出来前,她就猜想,以此说法定能要回金环,果不其然。原因她说不明白,偏能咂摸出那一点味道。

回到屋内,李拈花将金环放到伯齐面前:“你的东西,还给你,你走吧。”

“你让我走?”

“你是你,妖是妖。”修行讲究一视同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她还没有修成、还没有得道,仍是个亲疏有别的凡人。

“君希情那边?”

“我来挡。”

“你身上的妖气?”

“我会想办法祛除,以后,”她稍顿,“不再会。”

“那些相伴的日子……”

“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春江水暖、桃红柳绿,都作过眼云烟,忘了吧。”

“真的都能忘掉?”

“能!”

她说得斩钉截铁,面上纹丝不动,目光沉冷得伯齐觉得陌生。他连说几个好字:“你能忘,我能忘。”却全然体味不出怎么个心情。

李拈花替他将金环套上脚踝,打开后窗:“从今往后,各自安好,记得避开修士,也不要,遇上我。”

伯齐迟疑片刻跳上窗棂,李拈花道一声“等一下”,他眼睛发亮,道是她总归舍不得自己,却见李拈花反身回去,拿来挂着白玉箫的绳圈。

她将白玉箫挂在他脖子上,摸摸他的脑袋:“去吧。”

他失望嘲讽:“既然要忘记,戴着它作甚?你买的我不稀罕。”说罢赌气地去咬红绳。

“给你了便是你的。”李拈花也说得赌气,“你若不要,随便扔哪里去,别扔我跟前就行!”她将小狗赶下去,关上窗户。

“你这个……死鸭子!”望着紧闭的窗牖,伯齐无奈骂一句,扭头往屋前拐去。山洞只有一个出口,要离开必经过院子,君希情还杵在院子里。

正为难,李拈花招呼君希情,趁他们说话,伯齐绕过他身后,往甬道口窜去。君希情似有感应,欲回头,被李拈花一把抱住,女孩伏在他胸口娇滴滴抽泣,哭得君希情的心都化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出了山洞的伯齐,边跑边忿忿嘟囔:“搁姓君的跟前装得跟什么似的。”全然不顾对方是为了让自己顺利逃脱。“就会对我凶!走就走,再也不管那个蠢蛋了!”天大地大,没有了拖油瓶,还不乐得逍遥自在?就让那个傻蛋一个人去应付君希情吧!跟姓君的一道,她铁定讨不了好。

他边走边寻觅,明明没有喝醋,心里却酸得要命,连带口中都有些发酸。发现一棵红果树,他赶忙跑过去,化作人形摘几颗红果,在树下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红果,他打个嗝,靠树眯眼小憩。想吃吃,想睡睡,日子别提多惬意,干嘛要赖着那只死鸭子,自讨苦吃?走就走,幸好他想得开。过日子嘛就是要想开点,别钻牛角尖,跟自己为难。睁眼闭眼一天就过去了,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何必?

下了山去哪儿玩好呢?他思量,东海还没有怎么玩,要说是该玩两天。但东海有那傻蛋跟姓君的,还有要命的妖蛟,罢了罢了,还是回中原吧。中原吃喝玩的多,也没人驱赶他,玩累了,可以回临仙山看看棉花糖与霜止。对了,是得回去一趟,好叫他们知晓李拈花是怎么个无情无义的臭家伙!

就这样办,他晃晃二郎腿。本就是吸食天地灵气而生,谁离不了谁?

不过是以后睡觉没人抱……没人抱就没人抱吧,他就是抱棵树也是好的。

不过是以后没人拌嘴,有些无聊……无聊就无聊吧,跟小松鼠们说话也一样的。

那个蠢蛋晚上爱踢被子……让她踢吧,活该!

那个蠢蛋打起坐来,记不得吃饭,说不定没两天又该犯胃病……犯就犯吧,谁让她赶自己走,活该!

那个蠢蛋那个蠢蛋……他恼火地甩头,做什么满脑子那个蠢蛋,她怎样都与自己无关,不管是修成了,还是被姓君的坑,失色又失修为都不关他的事!

不能在山上久待,君希情会不会发现另说,自己的脑子静不下来才要命!

思及此,伯齐爬起来迈开步子,却是往回走。

她给自己买了白玉箫,礼尚往来,他尚未还她礼物。

自己学了白玉箫,还没给她吹过,好歹得让她评一评,他跟君希情哪个吹得好听。

最要紧的是,他害她沾染了妖气,有担当的人怎能一走了之?

他可不想将来被棉花糖戳脊梁骨,没错,至少等她祛除了妖气,省得棉花糖说他没本事,连托付的事情都办不好。

他是看在棉花糖面子上,绝不是担心她!

***

伯齐顺利离开后,李拈花放开君希情,抹去眼角的泪,君希情反应过来,快步入屋查看一圈,没发现小狗踪迹,出来面上染了一层薄怒:“师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包庇妖族!”

“我没有包庇。”

“那小妖哪里去了?”

“他是从师兄眼皮底下溜走的,还要请师兄帮助拈花捉拿小妖。”

她说得义正言辞,毫无愧色,君希情“你”了半天,放弃:“跑了多会儿?”

“一炷香有了,师兄恐怕追不上。”

“罢了,念你们朝夕相伴,心有不忍乃人之常情……”

李拈花不客气打断他:“师兄多虑,没有不忍,下回遇到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洞外将耳朵贴在山壁上聚精会神施展神通的伯齐,皱鼻子瞪眼:死鸭子还在嘴硬,自己就不该回来!

心里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他边骂边往山壁上贴得更近。

内中忽然传来李拈花的闷哼,接着是君希情关切的声音:“怎么了?哪里疼?”伯齐心下焦急起来,恨不得穿过山壁,奔到蠢蛋身边。

“没事,不疼。”其实是哪里都疼,体内乱窜的妖气好似要冲破皮肤的禁锢,如同有千万根针戳刺她的脸颊、手臂与五脏六腑,疼得她躬下身,疼得她想叫喊出声。可别说叫喊,就连吟哼也被她扼在喉咙里。

君希情是个贴心的人,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样子;伯齐跟贴心沾不上边,她却可以在他面前不管不顾。

为什么?连她自己也好奇。

究其原因,她细想了想,大略伯齐一定会急得绕脚跟,而君希情会……她望了望他,确信自己并不想要连皱眉头都好似丈量过的关心。

君希情的眉头皱得恰到好处,不会破坏面部丝毫美感,不会让人觉得表情狰狞。不愧是完美的人,李拈花在心里暗叹。

他抬起她的手臂:“还说没事?你这个样子要叫他人看见怎么好?”

“所以,多谢师兄,幸有师兄收留。”

他将她扶进屋,在塌上坐下:“还是要想办法祛除妖气才好。不过,”君希情托起她的手,“这个到底是什么?”李拈花没有告诉他,伯齐叫这个“麒麟甲”。端详片刻,他眼中显出热情:“如果师妹不介意,我想留一片。”

李拈花自然说不介意,于是他手中幻化出一柄晶莹小刀,二话不说往托着的手背上剜去。他太急切,招呼都没打,叫没准备的李拈花痛呼出声。

君希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抱歉”,手上并未停,撬起一片紫鳞后,将小刀幻化成镊子,捏住鳞片拽下。

接连的痛呼声传到伯齐耳中,他抠着山壁咒骂:“姓君的果然是个死没良心的,不知道她很痛?不知道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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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拈花
连载中枫沐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