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愿自请下堂

“别打了,饶命!我再不敢了!”秦学五翻滚成一团,象只蛆虫般拱着连声求饶。

孟枇杷挡在孟雨面前,目光顿在脚前一颗白生生的盘牙上,再抬头,举起木桶就要朝秦学五脑袋上砸去。

老婆子吓得全身发软,嘶声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哪!”

在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倒地之前,魏尚文架住孟枇杷的胳膊,朝她微摇头,一拉水布,一展臂挥舞出去,水布如灵蛇,啪一声,重重抽在秦学五左脸上,直把他抽得翻滚出去。

门板轰隆倒地,一众人冲了进来。

老婆子见来了外援,爬着扑出去,抱住一人大腿,拼命大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扫把星引着外乡人行凶杀人啦!”

村人们震惊的目光扫向孟枇杷和魏尚文。

魏尚文垂了眼眸,手上一甩,那根水布就被他丢进了洗衣盆中,然后一伸脚,把孟雨那颗被打落的盘牙踢了出来。

孟枇杷愤慨一指,“秦学五行凶,把孟雨牙都给打掉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那颗盘牙上,随后上移,落到了孟雨身上。

“哎哟,学五媳妇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刚生产才几天呀,月子里落了病那可是一辈子受累!”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对个产妇下手,这心得多狠哪!孟雨嫁给他真是瞎了眼!这样糟贱人,那是要遭报应的!”

有早已看不惯秦学五家蛮横作派的村人,立马指责起来。

孟雨强挣着从地上起身,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众人面前,抱紧孩子一个头就磕了下去,等再抬起,那脸上的伤处就完完全全落入众人眼中,“秦氏的叔婶大娘大伯们,孟雨给你们见礼了,请叔婶大娘大伯们给我主持个公道吧!”

孟雨说着就哭起来,低头看看怀中如小猫崽般啼哭的女婴,又殷殷望向众人哽咽道,“我孟雨自嫁给秦学五,也是恪守妇道,孝敬公婆伺候夫君,勤勤谨谨没有不到的地方。怪就怪我嫁进来五年,连生四个女娃,没有生下男娃。可不管男娃女娃,那都是娘心口上的肉啊,婆母嫌弃女娃是赔钱货,今儿竟然,竟然要把我这个刚生下的女婴溺死!”

她几度失声,都要说不下去,“我扑上去争夺,秦学五他,他就是个畜生,他揪着我打,把我牙都打掉了……要不是孟枇杷他们正好过来,我的孩子就死了……”

众人面色一变,齐齐望向秦老婆子。

“我们秦氏可不敢溺婴啊,传出去秦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被秦老婆子抱住大腿的一个大娘迅速一抖腿,把她甩了出去,“子山家的,你家也不是吃不上饭了,不管男娃女娃可都是你孙儿,你心真够狠的!”

老婆子见势不妙,立马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胡说,她胡说,谁溺婴……”

孟枇杷狠狠瞪她一眼,把手上的木桶匡当扔到她面前,“要不是我来得巧抢下木桶,现在就有一具婴儿尸体了,不是你生的不心疼是吧!叔婶大娘们,你们也有女儿,要是你们女儿入了婆家被人这般糟贱,你们的心不知会疼成啥样!孟雨刚刚生产,不说好吃好喝照顾着,竟还被毒打!这还有天理吗,大伙都给评评理吧!”她说着还不解恨,上前一脚踢在秦学五身上,“你就是个畜生!畜生不如!”

“娘,娘……”

大姑娘拉着小的,从屋中奔出,扑到孟雨怀中,一起哇哇大哭。

孟雨搂住她们,挣扎着站起,“叔婶大娘大伯们,今日当着你们面,我孟雨自请下堂!”

众人呆了。

“这,这怎么就要下堂了!”

孟枇杷也是一惊,“孟雨……”

孟雨朝她摇了摇头,目中已是一片坚定,“枇杷你说,要是我还留在这个家里,他们还容得下我吗,说不好哪天……哪天就被他打死了,我死了不要紧,可四个女娃我不舍得啊……叔婶大娘们,四个女娃我要带走,从此后,我们母女是生是死,再与秦学五无关!”

众婶子们想劝和,可见此情形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我们走。”孟枇杷支持她,“把衣裳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不许收拾,那都是我银子买的衣裳,她嫁过来才带几件!还有,她想走可以,小的不许走,她们是我秦学五的种,哪里也不许去,就得留在这里。”

秦学五终于爬起来,一手捂着左脸一手就要来拖拽孩子。

老婆子左右看看,也跳过来抢夺,“丧门星可以走,小的得留下,不管是死是活,她们都是我们老秦家的种!哪里也不许去!”

围观者目瞪口呆,再次被秦学五的无耻刷新下限。

“难道抢夺过来被你再次溺死吗,子山家的,你也积点德吧!既然瞧不起女娃,索性让她们娘带走也不会亏待了她们!”

“不行,小的不许走,是死是活都得留在我们老秦家!就算我溺死也不许出这个门!”

老婆子一把就要抓上女婴脑袋,却被孟枇杷踏前两步,一肩膀直撞开去,“孟雨我们走,什么破烂玩意我们都不要了!俗话说得好,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

她护着孟雨和孩子们,直直走出门去。

秦学五想拦,却见魏尚文一弯腰,从洗衣盆中重新拎起那条湿布带,吓得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村人们闪出道来,隐隐拦在老婆子跟前。

秦学五气得大骂,一张嘴吐出一口血,血中和着两颗牙,他盯着地上的牙噗通跌倒在地,“娘,我的牙……”

孟枇杷把孟雨带回了家。

婆母开门见抱着个小娃娃一脸歉意的孟枇杷,再见她身后抱着婴儿满是忐忑的孟雨,还有孟雨腿下两个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女娃时,那表情是无法形容的,就象喝了一口老陈醋,整张脸都皱巴起来。

孟枇杷一脚踏进门,把婆母拉过一边说了此事,婆母瞥着她,丢下一句,“别影响学义念书!”

奉了这句话,孟枇杷哪还敢把孟雨放到大屋那边,思量了下领进无类斋她住的右侧小隔间。

“我这里狭小了些,孟雨你别嫌弃,安心在这住,先把月子坐完再说。”

“不嫌弃不嫌弃,枇杷你收留我,给我个屋子住,遮风挡雨,感激都来不及……枇杷,你说我娘知道我自请下堂会不会冲过来打我……”

孟雨在小床上坐下,两个胳膊下意识搂紧了娃儿,就象一只浑身湿透翅膀下拢着小鸡崽的母鸡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眼神是茫然无措的,神情是瑟缩恐惧的。她的胳膊不自知地使了劲,小女婴感觉不适又啼哭起来。

她一哭,孟雨也哭了,孩子们更是大哭起来。

“孟雨你看着我。”孟枇杷扶住她双肩蹲身下来,认真望住她,一字一句道,“孟雨,你是母亲,睁开眼睛看看你四个孩子,她们需要你,所以你要坚强起来,别怕,你还有我呢!”

她的眸子清澈明亮,就象村外的那片澄湖,广阔浩淼、绿波轻漾。澄湖年年月月都在那儿,她们喝着澄湖水、吃着澄湖鱼长大,她们的生命就该象澄湖、象澄湖中的水草、芦苇一样坚韧。

孟雨的心渐渐安宁下来。

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一点一点放松开来,孟枇杷暗松口气,一弯腰从床板下拿出她的那个灰色小钱袋,当着孟雨的面解开,一倾倒,两块碎银还有一串铜钱就倒了出来。

“这块大的是一两、这块小的是三钱,这串铜钱有二百文,这里一共一两五钱。孟雨,这一两五钱全都买吃的,给你做月子总够了吧!”她笑嘻嘻说着安她心的话。

魏尚文双臂环胸倚靠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

“哎呀,还有呢。”孟枇杷笑着,如同变戏法般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来,“这里是八百文,现在一共有二两三钱银子了。你说坐个月子是不是总够了,再说你也知道我捕鱼水平多高,往后呀,我就多多下湖捕鱼,鲫鱼豆腐汤下奶,吃上那么几顿,一眨眼,你这月子就坐好了,等你坐好了月子,有手有脚哪赚不来银钱养孩子呢。”

孟雨的眼泪犹如山洪,堵都堵不住,“这些是你攒了很久的吧,枇杷,你对我这么好,可叫我怎么还呀……”

孟枇杷脸一板,故意凶巴巴地道:“要是我有困难,孟雨你是不是也会帮我!再说了,我也没说把银子送你啊,等你往后有钱了,再还我也不迟啊。”她说着把银钱一收,站起来豪气万丈一挥手,“现在,我们先打盆热水给你擦擦,还有孩子们,哎哟,这鼻涕眼泪流的,一个个都成小花猫了,快别哭了,姨去打水来,我们擦擦脸,等下就吃饭喝鱼汤好不好?”

孩子们一听有鱼汤喝,也不哭了,乖乖点头坐好。

孟雨的眼泪却收不住,“枇杷,谢谢你,谢谢你……”

孟枇杷出屋打水,魏尚文跟了上去,“你就打算这样留着她们母子,我听说产妇坐月子可是很花银钱的,不光花银钱还很花力气呢,又要洗尿布还要哄孩子,一会儿饿了一会儿哪不舒服了。”

孟枇杷停下脚步望住他,“你什么意思?”

他笑了,“我可以帮你啊,有什么可以赚银子的事,你说一说,我来做。”

孟枇杷听笑了,“你个大户人家的大少爷,那你会什么呢?”

“我会……”

魏尚文一张嘴,却卡壳了。

往日里银钱之事从未在他脑中思虑过,吃喝玩乐,都不用张嘴自有人打理好。现下想来,他就如活在云端之上,于民生之事知之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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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春海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