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室内安静地落针可闻,烛影摇晃,只余灯花爆响的“噼啪”声。

陈清淮本来就苍白的面色显得更加颓废,他不可置信道:“你是……那只猫?”

巧巧伏在陈清淮榻边,柔软的乌发披散而下,她仰面露出一个微笑,眼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滑落:“是啊,我就是那只猫,巧巧,不是你给我的名字吗?”

“七生祭魂阵,夫君真是好大的手笔。”

巧巧用脸颊依恋地蹭着陈清淮的掌心,仿佛对面前这个要杀自己的人毫不知情的模样。

”你是在怨我杀了钱翠翠吧,你想为她报仇,对吗?“巧巧的声音很低,混合着有些哽咽的滞涩。

她抬眼望着陈清淮,眼眶红得惊人,却字字坚定:“我此生唯一不曾后悔的,就是杀了她。”

陈清淮的感受到掌间的湿润,低垂着眼睫看着仿佛陷入魔怔的巧巧。

巧巧的声音很轻:“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你知道吗,猫妖修成人形后,有九条命。”

“不要说了!”陈清淮仿佛察觉到什么,有些颤抖地从她身边抽出了手。

巧巧却自顾自地,仿佛要把这一生未说的话在今夜道尽:“每一次,我都会用自己的心头血作引,混合压制那妖血的烈性,今日,便是第九次了。”

“今日吃了药,便是最后一次,你便可以永远健康长寿,不再受那心疾之苦。”

殷禾拿着手中的瓷瓶,心道莫非这就是九面妖王之血?

陈清淮却仿佛受了极大的震撼,他面色抽搐,似哭似笑,声音异常嘶哑:“你凭什么?”

他掐住巧巧的脖子,嘴唇却微微颤动:“你毁了我的人生,把我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现在居然来跟我说这些?”

“哈哈……”陈清淮面目几乎狰狞到扭曲,明明是笑着,眼睛却留下了两行泪:“事到如今,难不成你还想要我感激你?”

“简直可笑!”

“荒唐至极!”

明明可以一招取陈清淮性命,巧巧被他掐的几近断气,面色浮现出涨红的青紫,她却毫不反抗。

陈清淮看到巧巧的模样,突然松了手,她瘫倒在地,呛咳着不断喘着粗气。

只是歇了几个呼吸,又膝行几步,趴跪在陈清淮的膝头,死死抱着他。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清淮仿佛失心疯一般狂笑不止。

面对一个引颈就戮的敌人,他却筹谋了这么多年,计划着自以为是的复仇。

在这一刻,他终于认清,原来复仇,只是掩盖他扭曲心性的一块遮羞布。

他杀了那么多人,只是为了杀人那一刻的快感,像上瘾一样,喜欢那掌心流淌着温热血液的快慰。

喜欢将人命践踏摆布的滋味。

殷禾看着状若疯癫的陈清淮:“妖邪尚有良知,你却连你自己口中的邪物都不如。”

说罢,殷禾猛地掀开另一间暗室的门,里面赫然是堆积如山的灵牌。

之前钱翠翠带着她从石室内走出来的时候,殷禾就发现了另一间密室中的灵牌,在一片烛火中显得格外明显。

她一次见到钱翠翠时就感觉到那慈悲善目的佛像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一直在想,陈清淮究竟是为什么,一边杀人,一边还要给这些人立一座灵堂。

原来是巧巧,她竟害怕起他的罪孽太多,无法善终,将这些人的灵牌供了起来。

巧巧面色一白,慌忙遮住陈清淮的眼睛,摇头间,眼泪不断落下:“别看,你别看……”

殷禾将巧巧一把拉开,冷声道:“让他看,看看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也让这些无辜枉死的冤魂们,看看真正杀了他们的人的模样。”

“就算下了地狱,也不要认错人。”

陈清淮忽然笑了,他颓然地向后退了几步,烛台被打落,洒落在地面,火舌舔上地面散乱的书册,火势皆然而起。

陈清淮在火光中静立,微微阖了双目,再睁开眼时,竟是前所未有的澄澈。

他将巧巧从地面拉起来,用力将巧巧推出门,“走吧。”

他该下地狱了。

巧巧好似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望着身前之人。她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从书院里放学归来,眼神澄澈明亮,一眼便叫她沦陷的少年。

一片尘烟伴随着焦火燃烧蔓延,她偏头看了一眼殷禾,见她手中拿着白玉瓷瓶,轻声道:“那位……一直在找你。”

“你中了赤奴之毒吧,我第一次见你便发现了,这个是你要的东西,但是小心……会万劫不复。”

“什么意思?”含糊其辞的表达让殷禾皱起了眉头。

“那六名女子我已经将她们安置在你居住的那个院子了,再不去,可就晚了。”

话毕,巧巧指尖聚起一道红光,殷禾被强行推了出去。

殷禾忙伸出手:“跟我一起走!”

巧巧在火光中摇了摇头,眼底是纯澈明亮的笑意:“我本就罪有因得,就让我和夫君一起吧。”

“下地狱,我也陪着他。”

大火燃起,梁上的木桩轰然断裂,往下砸落,溅起点点火星。

最后一眼中,巧巧用力地抱紧了陈清淮,犹如飞蛾扑火一般。

殷禾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情之一字,何其难懂。

比蛊毒更甚,让人明知会粉身碎骨,却还是奋不顾身地往下跳。

待到殷禾找到那六名女子,她们的神色已经恢复清明,看来是因为陈清淮身死,体内的蛊虫失效。

她们之前一直做着陈清淮给她们编织的美梦,对外界的状况一概不知,此刻骤然清醒,面色都是一片茫然。

“快走吧,这里起火了,不要再回到这里来了。”

殷禾一路将她们送出了府,少女们对殷禾道了谢便各自散去。

最后看了一眼曾经巍峨挺立的陈府,在大火中缓缓被吞没。

烧尽了一切繁华与罪恶。

……

离开陈府以后,殷禾又回到之前和谢迟住过一晚的破庙内,打算休息一夜便回云清宗。

她和衣躺在干稻草铺就的地面,手中拿着那个白玉瓷瓶打量着。

巧巧最后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脑子里也没个结论。

殷禾干脆翻了个身,打算将瓶子收起来等明日回云清宗再说。

谁知刚要入睡,便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连在破庙都能碰上。

沁宁有些虚弱地倚在谢迟的肩上,看着躺在草垛上的殷禾,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寂静无声。

谢迟倒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视线相触的一瞬间,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抿了抿唇,竟也没说什么。

“好巧啊,殷姑娘。”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谢朝从二人身后走了出来,弯唇浅笑间不经意化解了沉默。

殷禾倒也没起身,略微点了点头笑了笑以作回应:“请自便。”

传言中羽山神族难得一见,隐居避世,殷禾想,她这碰见的频率也太高了,和上街买菜有什么区别。

传闻当真夸大其词。

倒是谢朝兴致勃勃地挤到她身侧:“我们来的路上见一座宅院起了火,听说你和阿迟在那边找解药,怎么样?”

不想过多得解释,殷禾突然感觉到一阵疲倦,她也没接谢迟的话,只把身侧的位置让了让,半靠在草垛上阖上了眼。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谢朝看着殷禾没一会儿便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睡的极不安稳。头上散散扎着的发带轻得如同流云拂过他的指尖。

他轻笑一声,将少女左摇右晃的脑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无处安放的脑袋终于有了稳定的支撑,殷禾睡得更沉了。

谢迟长腿微曲,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坐在两人对面,见到谢朝的动作,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淡的笑意:“我竟然不知,兄长竟然也会对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如此照拂。”

“怎会素昧平生,殷姑娘不是和我们是朋友吗,照料一下也是应当的。”谢朝有些不解,为何谢迟总对殷禾看起来敌意十足。

沁宁看了眼谢迟,面色有些苍白,她听闻谢迟和殷禾两人单独前往凡界之时,就不管不顾执意要下山。

她乃羽山一脉丹虚真君的遗孤,因此羽山上下对她多为照拂。

但她罕见地先天不足,极易被毒物所吸引,导致谢迟不得不出山帮她寻找赤奴丹,这些年来也是喂了不少天材地宝才勉强筑基。

这次竟然不顾禁令私自下山,半途中遇到妖物险些丧命。

面对明显面色不太好的谢迟,她心里一阵委屈:“阿迟,你是不是在怪我?”

谢朝奉命前来寻找沁宁,也是一脸莫名。他有些不认同地看着沁宁:“你这次确实有些过了,阿迟这次下山是按照父亲的安排为殷姑娘去寻解药的,你跟着下来是要做什么?”

沁宁水润的眼眸登时红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向着她,她到底凭什么啊,明明和我们非亲非故的。”

因为有些激动,沁宁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有些尖锐。

她指着自己的伤口,对着谢迟,有些泣不成声道:“我受伤了,你说过,要一直护着我的,你是不是全都忘了!”

面对沁宁的质问,谢迟几乎要气笑了,黑润的眸里带着一丝火气:“师姐,我是答应过父亲永远照顾你,但是仅此而已。”

“什么意思?”沁宁的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谢迟。

“不要越界了。”

谢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冷意,他瞥了一眼靠在谢朝身上睡得很沉的殷禾,搭在膝上的指尖不经意地掐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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