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
敖寸心看着手里印着东海印玺的请帖,上面写着东海龙王即将过六千岁的寿诞,东海决定召开东海海宴。
东海海宴啊,那可是东海规格最高的海宴。
敖寸心小时候听父王说起过,当年父王迎娶母后的时候就召开过西海海宴。那个时候,四方水族齐聚,亲朋好友、众仙同僚来贺,热闹得海水都被沸腾,透着冲天的酒气。当时敖寸心还闹着也想参加西海海宴,那个时候父王说,等她成亲那日,就专门为她举办一次西海海宴。
可是,真的等到她成亲那日,整个西海没有一个人可以出现。
念出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请帖,又看向敖寸心,“你在难过?”
敖寸心笑了一下,“不是所有不开心的情绪都是难过,我只是有些、、遗憾。”
念:“遗憾是什么?”
敖寸心:“大概是,有一件东西很珍贵,原本是拥有的,却因为自己的错误失去了。”
不只是那一场西海海宴,还有整个西海的珍爱。
念闻言,若有所思。
三界生灵,有七情六欲,最喜自寻烦恼。
求不可求之事,念不可留之时光。
不只敖寸心,她见过的其他有智生灵也多如是。
怨憎会,伤别离,求而不得,作茧自缚。
可是,为什么即便如此,那个少年依然会觉得,有求是幸呢?
**
转眼便到了东海海宴那日。
敖寸心看着无数的水族顺着天下水网入海,天上的神仙架着云从她的头顶飞过,落入海中。
这场海宴便如她预料的那般盛大恢弘。
念站在她身边:“此次海宴不只有水族齐贺,还有东海龙王的众仙好友同僚。你若去了,少不了被闲言碎语。”
敖寸心看着远处的海水,“我知道。”
念:“你也可以不去。”
敖寸心:“可是从王母找到我开始,这一切就已经避不过去了。”
敖寸心片头看向念:“我以为我会后悔的,可是奇怪的是,在看到水君庙的时候,我居然并不后悔帮陈宋和宛娘。”
敖寸心自嘲:“我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敖寸心:“不过既然避不过去,那我就不避了。”
敖寸心:“毕竟,我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敖寸心了。”
现在的她,有力自保,也有能力反击。
除了西海,她并不愧对任何人。
念的目光在敖寸心身上流连了一下,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只是在她消失之前,敖寸心分明听见她说,“我会陪着你。”
敖寸心笑了一下,然后又在海边看到了那个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的身影。
她以为她一无所有。
可其实,她的身边从来不缺爱她的人。
**
龙族执掌天下水域,在天庭虽然官位不显,却极其特殊。东海龙王向来一副好脾气,平日虽不多在天庭走动,却与各路神仙的关系都好。如今寿宴还未开始,东海龙宫还未靠近,敖寸心便能听到里面的热闹声。
只是这样的热闹,在听到龙宫迎宾的鲛人报出“西海三太子、淮水水君到”的时候,有好奇的神仙往门口看了看,然后那热闹的喧嚣之声便开始慢慢地小了下去。
满殿的神仙,最后竟只剩下窃窃私语。
那些神仙在看看敖寸心之后,又不约而同地转身侧目,看向那个已经来到寿宴、身着常服、长头束冠、额间带着银色天眼印记的人。
与众仙相同的是,敖寸心的目光也在看向他。
那是一个很难不让人注意的人。哪怕此刻有许多的神仙围在他身边妄图寒暄,哪怕她正站在大殿门口而他站在大殿的首座之处,哪怕他们隔着长长的距离和人群,可是在进来大殿的第一眼,她便看到了他。
还有,他身边正与敖听心说话的嫦娥。
杨戬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同样也看到了那个门口处身着红衣的女子。
那样明媚的颜色,三界之中很少有人能够驾驭。
可偏偏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红色。
作为三界之中唯一的一条绯龙,红色再适合她不过。
她就那样走进来,在满堂宾客的目光中,迈步而来。
额间的红莲熠熠生辉,清澈的眼底顾盼流光,坦然无畏。
好似这辉煌灿烂的宫殿和三千宾客,都压不住她的艳丽姝色。
她是她。
又好像,不是她。
她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们还不曾成亲、不曾争执、不曾和离时初见的模样。可是又好像有些不像。
初见的时光真的已经太久太久,而那些备受折磨的日子又太长太长,长久到他其实已经不再记得她最初的样子了。
整个东海大殿上千的仙友没人敢出声,谁也没想到消失了这么多年、被整个西海苦苦寻找的西海三公主竟然会出现在此处。就在东海的寿宴上,还刚好撞上了杨戬和嫦娥!
当年这一位,因着杨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因为吃醋还曾提着剑到月宫想要杀了嫦娥。如今这三界,谁不知道杨戬对嫦娥的心意?可这一位竟然又出现了。
虽说传言嫦娥拒绝了杨戬,但是谁知道这位会怎么想呢?
也不知道今日会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众多仙家的心思百转,敖寸心自然是清楚的,可她并不在意。
她看着杨戬,当真是不复当年年少。
看看,权势养人,当年那个少年郎如今是多么的威风赫赫。哪怕是身着常服,也让人不敢轻视。同样是神仙,其他神仙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
她曾经多渴望他能应天庭的召,上天做官啊,那样她就也能站在他的身边同享荣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西海,让西海重新接纳她和她的丈夫。
可是啊,如今的他的确位高权重,可站在他身边的人,却早就不是她了。
而是那个他口口声声说着清清白白的嫦娥。
是他一直仰头看着的那一片月光。
念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出现,“敖寸心。”
敖寸心目光清明坦荡。
她在心里回应着念:“我没事。”
敖寸心:“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看,当年所有人都说她嫉妒成性,疑神疑鬼,可她并不曾冤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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