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在华山等了杨戬好些时日，可杨戬一直没有回去。
她担心二哥这里又出什么变故，带着哮天犬急急忙忙赶来，却只看到敖寸心一人。
屋内摆放整洁，也不像是发生争吵之后的样子。
可是，杨婵跟着敖寸心坐在茶座边上：“嫂子，我二哥呢？”
倒茶的手一顿，敖寸心平静道：“走了。”
杨婵连忙追问：“他去哪了？”
敖寸心：“不知道。”
他回来过，与她隔着一道门户，静坐了一夜，然后，就走了。
她既不知他回来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他离开去了哪里。
可哮天犬明显就不相信这样的说法，当即便在杨婵的怀里冲着敖寸心叫了两声，叫完又立马缩了回去。主人明明是回来找三公主的，如今人不在府里，肯定是三公主又欺负主人，主人迫不得已才离开的。
杨婵拖住哮天犬：“哮天犬，嫂子没有必要骗我们。”
杨婵：“只是嫂子，我的确有些担心我二哥。二哥回来之前，王母娘娘去找过他。”
敖寸心闻言，并没有多少意外。
如果说她脑海中的那道属于念的声音是追随她的痛苦而来，那王母娘娘，就是窥伺她们的痛苦，且在必要的时候会给她们致命一击的存在。
她从不曾低估王母的手段，只是高估了重来一次，自己在杨戬心中的位置。
敖寸心：“他动摇了。”
杨婵：“不，二哥他，无论在此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想过要和你分开。”
敖寸心：“、、你以为我会相信？”
她们争吵的时候，他不只一次说过如果过不下去、如果早知道之类的话，她经历过一次被和离的下场，她知道他在痛苦之下会有怎样的选择，所以，她从不相信杨戬给予的任何承诺，不相信他给出的爱意，不赋予希望。
杨婵：“我不知道，嫂子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肯相信二哥，或许是二哥曾经做错过什么。但是嫂子，无论以前如何，如今的二哥是真的没有想过和你分开，他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杨婵不知道敖寸心在纠结什么，但是她还是想为了二哥再努力最后一次：“嫂子，你一直觉得，在二哥心里，我很重要，哮天犬很重要，梅山兄弟很重要。可是嫂子，你独独落下了你自己。在二哥心里，你也很重要。一直都很重要。”
杨婵：“他这次回来，也是因为王母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天庭一直在欺骗你、利用你、逼迫你，现在又开始蛊惑他放弃你。他在心疼你。”
杨婵带着哮天犬离开杨府，敖寸心看着大门的方向良久失神。
心疼？杨戬会心疼她？这话她一点都不信。
如果他真的心疼她，就不会每次都枉顾她的想法和立场，不会每次都因为一点小事和她吵起来，不会不在乎她的父母兄弟，不会、、
可是，新婚的那日他蹲在她面前向她许诺来日，黄山脚下他说会和她一直在一起，人间的酒管中他抱着痛苦的她选择将哮天犬送走，太虚幻境中他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无奈，还有那陪着她却又不见她枯坐的那一夜一夜、、
敖寸心闭上双眼，泪湿于睫，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到最后，只剩下对自己的嘲讽。这情，可真是，世上最难缠之物。
敖寸心看着外面渐晚的天色，她有些、、想回西海了。
**
都说近乡情怯，敖寸心站在西海边上，明明家就在咫尺，她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其实上辈子她也来过西海，只是那个时候，还没等她靠近，便有巡游的水兵拦住了她，说她已经被驱逐西海，不让她回家。如今她倒是可以不惊动谁悄悄地回去，可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敖寸心就只是看着，看着广阔的看似平静的海面，想着里面有多少汹涌的暗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带着独属于海水的味道，肆意喧嚣而过的时候既像是抗拒她的靠近，又像是挽留她的存在。
她想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声音出现的，她会问她：“不回去吗？”
然后她会说：“回不去了。”
可是啊可是，可是那道声音真实的主人沉睡在离她很近又很远的深海，她进不得一步又不想退一步，而逐她痛苦而生的妄念在体内的浊气被祛除之后也再没办法依着她的记忆诞生出另一个可以救赎她的声音。
她一直都知道，那个陪着她在痛苦的时候如同念那般出现的声音不过是因为浊气缠身而生出的妄念，可她太痛苦了。无论是当初身处无法再唤醒念的无望、重新陷入对杨戬的爱恨、一边清醒一边沉沦挣扎着求生也好，还是后来她与杨戬因为其他人屡次争执、举目无亲、无处可去、痛苦不堪也好，她都太需要有人陪着她，一起度过那段孤独而痛苦的岁月。她需要有一个支撑她的力量，她需要有人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她需要有人告诉她她很好，她所做的一切所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错，也不需要后悔。
这世上原本是有这样的人的，她曾和敖寸心度过一段很长的时光。
她们曾用过一根情根，她们曾共用过一个心脏。
所以它在她脑海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念会和她说的话。
她以此来度过很杨戬争吵过后的很多个独自在杨府的日日夜夜。
她会报复杨戬，也正因为如此。
不只是因为他对三哥的见死不救，不只是因为他从不曾将她将西海放在心上，也因为她又一次彻底地失去了念。她知道他是为了救她，她没有理由怪他，可她却又在实实在在地失去，她那么痛苦，却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倾诉，连失去都好像平静得若无其事。她不知道自己该怪谁。所以，她只能拉着所有人陪她一起痛。
可是，就算拉着杨戬一起痛了，她好像也并没有好过一点。
如果她对杨戬，只是单纯地恨，该有多好。
如果她能舍弃掉那些让她留恋的心动的、觉得他曾经真切地想与她相守的瞬间，
如果能够让她再次斩断情根，如果能够让她面对杨戬依旧能做回原本的敖寸心，如果、、如果、、
如果你还在，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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