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每个玄宇宗的弟子都知道,宗门内有一处决计不能踏入的禁地。

每一年也都有新入门的弟子耐不住好奇,禁地何以成了禁地,却无一例外地在宗门长辈讳莫如深的神情中折戟沉沙。

倒是有一则「那处禁地是在掌门继位不久后才划立的」的传言曾在宗门内悄悄盛行了一阵,后来却也是在悄无声息中没了音讯。

是夜。

棠溪解。

玄宇宗人人避如蛇蝎的禁地中,倏忽多了一道渺渺身影。

禁制内的棠溪解,却是与门人弟子想象中布满瘴气毒雾,戾气浊灵的穷山恶水截然不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锁链缠缚,锈迹斑斑的半截长剑,余下的半截,深深嵌入地面,留下一道道纵横绵延数里的沟壑,那些锁链便是没入这些沟壑之中,深色的土地中隐隐可见阵法流转的辉光。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些原本犹如巨蟒般潜伏静卧着的粗大锁链忽然开始震颤抖动。

来人抬眸望去,但见锁链之上字迹遍布,意态轻狂,恣意洒脱,笔划繁多者不觉其冗,笔划稀少者不觉其陋,收笔沉凝,锋落险峻,一笔一划都似是酣畅淋漓的犀利剑招,神韵毕现,观之生寒。

“少时观剑,但求繁杂,立七十二手破势,自忖入门,如今想来,不过垫脚基石,刻之聊做笑饵。”

“长枪棍法,当以青龙搅水破之。”

“道门奇术,当以列斗六甲破之。”

“......”

笔墨纵横间,竟是以剑招将天下有数的几大显学评头论足一番,意态轻狂,豪情四溢,教人不禁幻想起留书者该是何等气势夺人,目高于顶的狂妄之徒。

于原地驻足了片刻,来人不再停留,无视了满地蠢蠢欲动的漆黑锁链,径自往前。

由锁链上发出的道道剑气,未及近身,便已悄无声息地湮灭于空气之中,闲庭信步间,数里的距离转瞬而过。

待到迈出沟壑蔓延的那片地域,眼前的景色又是一转。

由杀气凛然的荒芜惨败,化作林叶繁茂,曲径通幽的秀水青山。

与此同时,森林中央最大的玉焱树树干上,正横卧着一名身着玄色道袍的年轻人,不束发冠,青丝散乱,遮住了小半张脸,他的嘴里叼着随意采来的一截草芽,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翘着不着鞋袜的脚,不时把树上飘落的玉焱花瓣掸落一旁,此情此态,甚是惬意舒适。

一直到来人踏入林间的小径,他才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角放平,于树干上坐直身体,发丝滑落,露出了一张极为年轻的秀逸面容,肤极白,发极深,一双翠色的明眸顾盼生姿。

“我刚刚还奇怪着,为何以雅致清香闻名天下的玉焱花突然冒出股腌臜味道来,原来是我亲爱的小师弟突然登门造访。”

高坐在树干上摇晃着小腿的素青辞没好气地说道。

“多年不见,不知师兄可还安好。”

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视线自衣衫不整的素青辞身上一掠而过,蓦地长袖一挥,二人所处之地便由山林变幻做了布置奢华的内室,正中的木桌上摆着瓷制的茶具和几个酒坛。

“吃好喝好,不劳费心。”

素青辞对来人挥手天地变的手段适应十分良好,反正每次对方来棠溪解的时候差不多都得这么显摆一次,无非是要警告他,这处自己曾经的旧居早已成了别人的天下。

他神色悠然地赤脚踩着满地软毯来到桌前,取了酒坛拍开泥封,馥郁浓烈的酒气伴随着剧烈波动的灵气一道传来,意料之外的酒品让素青辞不禁轩眉微挑,“醉仙引。”

“正是。”

同样来到桌前取盏泡茶的玉琼霄微微颔首,他的衣着服饰与素青辞可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玄宇宗掌门特有的九天辰星袍在他身上规整得找不到多余的褶皱,珠石玉冠束起的发髻亦不曾有丝毫散乱。

虽被素青辞唤作小师弟,他的面容身量看起来却要比对方年长一截,容貌倒是不相上下的清俊。

他回答得坦荡,拿着酒坛的素青辞却是心中不虞。

大喇喇地坐在凳上猛灌了一口坛中烈酒,素青辞两颊白玉般的肌肤缓缓透出抹薄红,他单手托着下巴,借着微醺的酒意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玉琼霄,这么多年了,你究竟还在图谋什么?”

他曲着手指,清点着自己被囚棠溪解多年间,对方来见自己时带来的「消息」。

——说是带来其实也不对,玉琼霄从来没有把讯息直白地对他说出来,每次都是用携来的物品让他自己揣测。

什么见鬼的智者、执棋人,不就是打死都不说人话么。

从师尊那看到这小子的第一眼,素青辞就意识到世界上存在天生的气场不合,他们两人从秉性到武学皆是犯冲。

后来自己的诸般经历也足以验证他当时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掌门之位你得了,门内的质疑你压下了,前面数代积累下的内乱祸苗你根除了,到如今......”他曲指一弹身侧的酒坛,“就连一直阻碍玄宇宗一统天源界的死对头北溟宗的秘传美酒也被你随手送来打发一个囚徒,想来北溟现在就算不是已经覆灭,也必然元气大伤——玉琼霄,你之成就,放眼天下也可以说是冠盖当世,气吞寰宇了,还缺我这么个歌功颂德的观众?”

素青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还是说,你是想向我这个失败者展示,由你担任宗主的玄宇宗会变得如何强大,横压一界,想证明师尊当时留下的遗命是错误的?”

自先前简短的应答后,玉琼霄便一直没有再做言语,而是始终垂眸敛目摆弄着手中茶具,清新雅致的茶香逐渐与满室的酒香相融。

“......每次和你这闷嘴葫芦说话都要气死。”半晌得不到回应的素青辞也不着恼,这般冷遇他前几次也尝过,气也已经发过,到如今却是懒了兴致。

“要不你就干脆点地直接将我杀了,斩草除根,正合你的作风,”素青辞闷声闷气地往嘴里灌着酒,寻常修士一口起码能填满大半气海,需得打坐吸纳许久的灵液佳酿,却是被他如同牛嚼牡丹般鲸吞着,半晌也不见停息,只是两靥红晕更甚,艳若朝霞。

“又或者,折剑封脉后便无寸进的我估摸着寿数将近,你非得折腾我到那时候也没办法,记得死后顺便替我把元灵掐了,不然转世一遭,若是有了资质又入玄宇,还不如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日前苏元熙假借身份暗入宗门,妄图私闯禁地,已被我斩了。”

玉琼霄再度开口的话语顿时让整个内室为之一静。

苏元熙,素青辞昔年唯一的弟子,当初宗门内乱,师兄弟阋墙,自己不敌玉琼霄暗算被擒之时,他正在海外游历,尚未归宗,却也因此逃过一劫。

不成想,这一道劫数,光阴流转间,终究还是不曾避过。

素青辞灌酒的动作顿了片刻后方才嗤笑道,“早就知道那小子是个石头脑子,没成想却是顽固到了这个地步。”

“师兄,恨我。”

“有吗?”

早就残破的气海蓄不住丝毫灵力,炼灵为液的绝世佳酿对素青辞而言不过是灼口灼心的烈酒,他略有些昏沉地耷拉着眼帘,有气无力地问道。

“很明显。”

“......”

猝然抬起的手臂将案上的一切狠狠扫落,素青辞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苍翠的眸底跃动着阴郁至极的暗火。

“恨?”

“大道无期,逍遥不得,百年修行一朝废,大好年华受困一隅,苟且偷生,求死无路,玉琼霄,你在问我?恨否?!”

即使在这样的距离下,玉琼霄的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眼神古井般深邃无波,俊秀的面容更像是一张精心雕琢的塑像。

酒意上头,神智昏昏,怒火填膺间怎么看这张脸怎么不爽的素青辞张开嘴,骤然弯下腰肢,面容贴近,想要在那泥塑木雕上狠狠啃咬一口。这下,他总算是见到了对方长睫轻颤,神色微变的模样。快意之后,素青辞被酒精灼烧着的神思终于清醒过来,自知此举不过自讨没趣的他正欲悬崖勒马。

玉琼霄却是在此时,蓦地抬手按住了他的后颈。

“那便再恨多些。”

嘴唇贴上对方的时候,素青辞首先感到的不是柔软,而是疼痛。

玉琼霄咬破了他的下唇,与此同时伸出的舌尖在伤口处徘徊按压,挤压出了更多的液体。

这根本就不像亲/吻,而是准备收获的捕食者前餐,没有丝毫温情可言,带着彻头彻尾的掌控和压迫。

“......”

短暂的错愕后,失却先机。直接咬断对方不守规矩舌头的计划因为提前被察觉而落空,素青辞退而求其次,以牙还牙地同样咬破了玉琼霄的嘴唇。

腥咸的气味在唇齿间蔓延开,谁都不知道究竟有几分属于自己,又有几分来自对方,火热得像是要烫伤舌/尖。

呼吸交隔,唇舌纠缠,修道百年却从未尝情/欲的两人在本该旖/旎的情景下,剑拔弩张的惨烈和杀意却犹如两头互相争斗,至死方休的野兽。

玉琼霄原本按压着素青辞后颈的手收回,转而用手掌轻托着后者的脸颊,再之后,又缓缓滑落至最为脆弱敏感的喉结处。

素青辞的呼吸明显乱了一下。

若是在这里稍一用力,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定然会顷刻毙命。

他的命数或许已尽,但不该断在此时此处。

他抬手下意识的抵住玉琼霄愈发放肆的指尖,轩眉紧蹙。

察觉到素青辞本能反抗的玉琼霄垂眸掩去瞬间幽深的目光。

这场「厮/杀」中露出破绽的下场便是,结束这个/吻/的时候,素青辞直接软倒在了桌上,面红耳赤地直喘粗气。

“我已令人携苏元熙之灵转世,若是有缘,其来生亦可再入道途。”

玉琼霄在临走前留下了这句话。

至于他唇角的伤口,一早便已修复完好,不曾残余任何痕迹。

倒是素青辞如今失却术法傍身,玉琼霄也全然没有为他疗伤的意思,因为唾液和力道而泛着胭脂红的嘴唇染上了赤色的鲜血,极是冶艳。

“......见鬼了。”

素青辞干坐在原地发了许久的呆。

两个巴不得对方马上去世,尸骨无存的死对头,突然就吻/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

“玉琼霄那混蛋莫不是疯了?”

青辞的桃花很多

这一朵是烂桃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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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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