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葭看了看一脸笑容的崔灵澄,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今谣,一个是她压根不认识也谈不上有仇的NPC,另一个是被她(的角色)睡过又抛弃随时会要她小命的昔日绑定奶,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那我肯定选——”
封葭正要指向崔灵澄,一侧头却对上了林今谣,那双漂亮的眼睛微红,一眨不眨地盯着封葭,幽怨得像千年的女鬼,让封葭恍然忆起自己这个身份是个泡了人家睡了人家又不负责任的死渣男。一丝愧疚涌上心头,她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呃…不是选你,就选林今谣。”
崔灵澄瞪着眼道:“你在说什么废话。”
“既然没想明白,也不必现在就做决定。”林今谣一句话结束了这场争抢徒弟的闹剧,转过头看向封葭,“你曾说自己志在医修,这段时间先随我去西隆村帮忙。”
封葭乖巧地“喔”了一声。
林今谣还是一点没变。
她想。
*
西隆村,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封葭蹲在农家院的四角凳上,撑着脸颊,昏昏欲睡地听着训。
“所谓医者仁心,便是对病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尽一切努力去疗愈他们……”
封葭掀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个鼻涕耷拉的六岁小孩,敷衍地点头“嗯嗯”了好几声。
那次测试之后,林今谣说是将她带往秋池学宫不远处的西隆村帮忙,但她不懂医术,吹笛比猪叫还难听,林今谣也完全没有开小灶补课的意思,转头就把她丢进了初级试炼队里“历练”。这里美其名曰“初级试炼”,其实就是一群要么医术不靠谱、要么脑子不靠谱的庸医,治不了人,只好退而求其次——
“所以治疗方案一定要考虑到病人的感受,若非必要不必剖腹疗毒。”小孩师姐正色道,“不过这位病人情况特殊,我们先剖开他的肚子,然后……”
封葭懒懒道:“然后放入葱姜蒜三件套烹之。”
“这怎么行!”小孩师姐拎着两只鸡脚,气愤地把病人倒提起来,递到封葭面前,“封师妹,你要端正态度,现在这不是一只鸡,是需要你感同身受的病人!”
封葭战术性后仰,连忙从凳子上跳了下去:“行行行,师姐你先放下,它肠子快流我身上了……”
庸医治不了人,拿动物练手。
封葭被小孩师姐轰出了鸡棚,又转去了猪圈。
她趴在围栏上,望着几个小孩子圆圆的脑袋,颇为恭敬地道:“几位师兄,这位‘病人’的通乳术可还顺利?”
猪圈中,足有百来斤的老母猪躺在地上嘤嘤惨叫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几个秋池学宫打扮的小男孩忙碌不已,有的捏着母猪的胸脯,有的抓着母猪的四肢,有的则是一脸严肃地给同伴擦汗,皆是沉重地摇了摇头:“不容乐观。”
封葭道:“嗯,那你们可要加把劲儿,要是没有奶,这些小猪就只能烤了吃了。”
小孩师兄们齐刷刷地瞪了她一眼,封葭知趣地揣着手走了出去。
封葭原以为,凡是游戏角色,只要读一下技能书就能一下练成神功,却没想到这玩意儿也分有天赋和没天赋。有天赋的,就像林今谣,当初加入封葭的队伍时什么也不会,封葭只是带着她各个城镇里面买技能书给她读了读,后来竟能成为一派之主,第一医修。
再看这群小孩,不,看别人干嘛啊,她封葭自己不也是庸医?
封葭站在农家院门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来到《别楚仙记》的游戏世界已经有七天,她看不懂医经上的天书,更是对宰鸡杀猪的庸医事业毫无兴趣。她原以为,作为一个宅女游戏佬,穿进了游戏世界总比现实有趣,但主线在哪里?目标在哪里?哥们的爽文剧本又在哪里?这狗游戏不会像该死的人生online一样,还得自己去寻找意义吧?!
真想发生点什么。
不然,还是来块豆腐砸死我吧。封葭想。
封葭坐在村口正神游天外,下一秒就听见一个声音咆哮道:“你们还敢来!?”
她一抬头,一片璀璨绚丽的夕阳下,站着一道精瘦却佝偻的人影。那是西隆村的一个老村夫,封葭看他气得浑身发抖,正怕他气晕过去讹上他们,却见那老头缓缓举起锄头,双臂与胸前的肌肉如气球一般隆起,气势汹汹地朝封葭冲了过来。
封葭瞪大了眼,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村口一身漆黑八哥鸟率先叫了起来——
“死老头回来啦!死老头回来啦!快跑,快跑!”
刹那间,小小的农家院里鸡飞猪叫,茅草顶都跟着要掀了似的,秋池学宫的一群“师兄师姐们”吓得有如鸟兽散,乌泱泱地就冲出了院子。封葭这才如梦初醒,刚想跟上去,只觉背后一凉,老头的锄头已然挥到!
“我叫你们偷我家的鸡!我叫你们捣乱!”
起初,封葭还想解释:“冤枉啊老伯!我们是秋池学宫的,是为了救……”
老头一把薅住了封葭的后衣领,将她抓在手里:“打的就是那什么狗屁学宫的,你们来了俺们村半个月,治死了俺十个鸡,两头猪!今天不拿钱来赔,你休想走人!”
封葭恍然大悟,敢情这群庸医还是偷着来祸祸人家的,她非得去找林今谣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封葭连忙道:“明天,明天行不行?你总得让我回去拿钱吧。”
“放跑了你,我找谁算账去?要是没人来赎,你就留在村子里做工还债。”
看着渐沉的日色,封葭心里一阵阵的焦急,却不知怎么跟老头解释,只好道:“老伯你听我说,我…我回不去学宫,可能真的会死的!”
老头双眼一瞪,:“巧了,我跟我家鸡拜了把子,我婆娘认了我家猪做干闺女,要是它们死不瞑目,我们老两口也活不成了。”
封葭:“……行。”
封葭说也说不过,打又打不得,最后只能被老头硬生生拖回了家。家里的老婆子被突然到来的封葭吓了一跳,但还是颇为和善地为她准备了饭菜。
一顿饭吃下来,封葭才知道,原来老头一家姓史,本也像西隆村的其他村人一样,对作为修仙门派的秋池学宫颇为敬重。只不过史老头一家住在村头,秋池学宫里的庸医们总是赖着他们一家祸祸,加之老头性格古怪,这才强行扣留了封葭讨说法。
饭后,史老太将猪圈旁的一间小茅屋收拾了出来,赔着笑说:“姑娘别怪我家老头,他年轻时就是这个倔脾气,前些年,我家丫头一没,他又跟村长闹了些不愉快……”
封葭一惊,指着猪圈犹疑道:“丫头…就是老伯说的干闺女?”
史老太“哈哈”一笑,笑道:“那是胡话!我们没什么干闺女干儿子的,只是从前有过一个女儿。只可惜,我们老两口给她许错了人家,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哦……”封葭自觉问错了话,一时有些尴尬。
史老太倒没有放在心上,不仅细心地帮她在稻草堆上铺好被褥,走前还满怀歉意地连连赔罪,生怕没有照顾好她。封葭其实也没那么想回秋池学宫,呆在哪里倒是无所谓,只是一怕林今谣因她夜不归宿又给她记上一笔,二则是怕西隆村太远,学宫的法阵庇护不了她,鳄蛟那群BOSS又会闻风而动地找上门来。
等等,鳄蛟要是找上门来,那不就是害了史老头一家吗?
封葭猛地睁开眼,“蹭”地一下从稻草堆里披衣起身,走到门边。
史家老两口住着的茅屋里灯光已熄,封葭蹑手蹑脚地推开了茅屋的门,泠泠的月光自头顶洒落。她被夜里山野的风吹得一哆嗦,隐约听见一阵渗人的磨牙低吼声,再一转头,只见昏黑的山林之间布满了狼群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
一股寒意从封葭的后脊梁窜起,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屋里躲,一只黑爪却先她一步,卡住了茅屋的小门。封葭顺着那只爪子仰头一看,正对上鳄蛟那双布满血丝、暴突而出的死鱼眼。
鳄蛟咧嘴一笑,腥气迎面扑来:“天下剑雄,别来无恙啊。”
“啊啊啊啊啊——!!”
封葭撕心裂肺的一声喊,把西隆村村头到村尾的灯都喊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声控的。封葭一看见史老头屋中的灯光亮起,顿时连逃命都忘了,连忙扑上去用肉身堵住门,大喊道:“别出来!”
“外头怎么啦?姑娘,你没事吧。”屋中的史老太十分担忧。
脾气暴躁的史老头则直接踹起了门:“给老子把门打开!”
“这边有狼,你们快锁门!”封葭匆忙往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鳄蛟和那些绿眼睛的狼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只顾死命按紧了门,“有没有后门,窗也行,你们从后面跑。”
史老太急了:“那姑娘你怎么办?”
“我…我……”忽然间,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封葭心一横,看向与西隆村相反的东方,凝视着那弯刚刚挂起的月亮,干脆道, “天亮之后,你们去秋池学宫找林今谣来救我,如果那会儿我还没被啃成骨头的话。”
封葭一股气沉在下盘,撒腿就要开溜,后衣领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靠,跑也不给跑,躲也不给躲,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封葭心底窜起一股牛劲儿,干脆反抓住那只架住她肩膀的手,恶狠狠地一转身,却在看清眼前的场景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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