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说话的少年,正是原先天启教冷道涯身边的副将,名叫风路行,是风火门上任宗主风敬桑庶出的第八子,在风路行认祖归宗之前,随从母姓原名叫宣乐。
人长得八面玲珑,说话面面俱到,办事更是干净利落。之所以现在才回归本宗,是因其母亲身份不齿,先前被风火门逐出了宗门。现今狼入虎穴有功,风景野见他颇得冷道涯赏识,又听闻他与冷道涯嫡次女情投意合,有结连理之势,心下细细盘算一番,这才让他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
如此看来,清虚道和天启教两家婚事若能成,那风景野可真真是不费一丝力气,就能拿捏住灭度葬刀盟和伏魔度苦界,两大组织内的仙门。
宴席之中,师香夷捏着杯子摇晃,冷眼看着周遭。
她微仰起头,抬眸越过风路行的身影,借着高阶看清了风景野高高在上的面容,偏头望了一眼殿外的夜空,也看见了昏暗阴郁的黑空中闪耀着一道道的金光。
师香夷自顾自喝着酒,低眉敛目把这席间的妄议蜚语当做未闻。
酒过三巡之后,聂浩威举着酒杯,走到席中央,高声道:“诸位!如今......”
师香夷觉得这酒喝得着实没意思,且席上已无大事,就先一步离席。聂浩威正喝得兴致高涨,见这少女身为小辈,竟招呼不打礼也不行就这么走了,仿若把在场仙门各大门派,当空气一样不存在。
想想她一介妖奴,竟敢把这么多仙门长辈不放在眼里,不止狂妄自大,还傲慢无礼。他陡然甩了甩衣袖,哼着声私议起师香夷的行为。
几名灭度葬刀盟的仙门弟子,正跟季司离讨教修剑之道难疑,才跟人行完礼,回首就见师香夷座席空空如也。
师香夷与师茹嫣出了宴席,抬眸静望着头顶上黑云滚滚夹着金光的夜空,今夜过后奉天宗诸多地界,就成了风火门衔接伏魔度苦界各大门派的纽扣,往东方可直通天启教,南下方的清虚道、仙霞宗两大门宗,做了风火门的两扇‘门’,往西南就是不焚天坑。
这三年经征伐奉天宗,伏魔度苦界人才凋敝损失惨重。
而刚才风路行的意思,风火门是打算要倾尽钱财,助伏魔度苦界重振仙门。这样的仁义之举,若得浩大盛威,放眼望去不论是伏魔度苦界,还是灭度葬刀盟,各大门派都甘于风火门脚下,盟主之位自也落定。
灭度葬刀盟内,奉天宗多处地界已划入了风火门下,别的门派则是得了钱财,原乡会则因原先诸多地界浸染了邪气,如今拿回来的土地并不多。然随着风火门地界这个版图扩增,不得不在各处增设仙府,风火门势头便会越来越大。征伐奉天宗中,伏魔度苦界各大门派都损失不小,若位列在前的几大门派不能迅速振兴,那么伏魔度苦界今后必会出现险情,而伏魔度苦界面对这种强大势头,最终结果是无力的。
今晚沐墟大殿夜宴,就能看出各派还不明显的立场,已经逐渐露出站边形势。
师香夷正动身下了一石阶,忽见旁侧出现一袭白衣,瞧了瞧雪丝拂尘,不用猜便知是季司离。
二人对视一眼,师香夷冷冷地道:“季羡之,庆功宴已经结束了,你不回云间香雪海跟着我干什么。”
季司离站在她身旁,看着她道:“话还没说完,走这么急做什么。”
师香夷道:“你我能有什么话可说!”
季司离抬步下一个台阶,与她站在同一石阶上,道:“你对救命恩人讲话,就是这种口气?”
闻言,师香夷面无表情,抬手抱拳道:“谢你出手相救,要给你磕头吗?”
季司离被她突然之举噎了一声,轻咳道:“不必了。”
师香夷轻哼一声,回过了身,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季司离手持拂尘,一手负立,站在她的身旁,淡声道:“素怀容已死,四大恶骨血傀不知所踪,风火门正全力搜寻恶骨血傀下落,你没事的话尽早回不焚天坑。还有你收容的那些妖奴,必会遭仙门忌惮,他们跟着你处境只会更危险。若有能力,别让他们出不焚天坑,今后你也安分一点,各大仙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一旦出什么事,你孤军难敌群虎。”
听得这番话,师香夷转过身,仰着眸子,神色严肃看着他道:“季羡之,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那你刚才对我说那些话干什么?”
“只不过是看你运气不好,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怜。”
师香夷嗤笑一声,看着他回道:“季羡之,我若是运气不好的话,你觉得我还有命活着从不焚天坑走出来吗?”
季司离望着远处,仰了仰头,道:“既然你这么厉害,那就把那些妖奴安置妥当。俘虏之事,需多加思量,想不出统管之法,化其修为更稳妥。”
师香夷没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说。
季司离继续道:“收容人愈多,对他们构成威胁愈大,我怕你难以抽身。”
师香夷想了片刻,冷声回道:“难道就要放任不管吗?”
季司离语气不冷不淡,平和地道:“匡正世道,非是只有一种法子。”
师香夷面色沉静,轻笑一声,回道:“是忠是奸,是强是弱,有眼睛的人都看的明白呢。管一管,或许还能救几个人,如果坐视不理,或者放任奸邪者横行,只有无尽的杀戮和黑暗的深渊,不是吗?”
季司离接话道:“或许你施了援手,亦无法救那些人,你该明白,他们是不会让威胁已身利益地位之人存在。”
师香夷抬起眼眸,定定地和他对视,眼神坚定地道:“既然横竖都是死,那我偏要试试!”
季司离也抬起眼眸,与她对视,劝道:“我劝你别太自信,有时候自信过了头,很容易引火烧身。”
师香夷轻笑一声,道:“自信也好,固执也罢,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会坚定到底。”
季闻麟出来时,见着不远处季司离和师香夷的背影,冷道涯也瞧见了,不禁问道:“白衣那位是司离?”
闻言,冷鹤月看向远处,神色不变,道:“是司离。”
冷道涯脚步一顿,稍稍有些意外,道:“司离不与你们同归云间香雪海,怎么跟着师香夷?”
季闻麟便道:“沐墟宫决战时,会主大人一人敌素怀容受了伤,司离多半在询问她的伤势。”
冷道涯看着师香夷背影许久,道:“她这身妖术太邪门了。她在不焚天坑内,不仅收容了大批妖奴,还学谢武炼什么邪物,众人纷纷猜测,她手中极有可能,有控制恶骨血傀的阴冥符宝。”
冷鹤月出言道:“爹,都是些不实传闻,你怎么也信以为真了。”
须臾,冷道涯侧身,道:“真的假的谁知道呢?不过,司离婚姻之事,亲家母不着急?”
季闻麟镇定地道:“临行前母亲也说着这事,依司离性子来看,他中意的掌灯人恐是难寻了。”
冷道涯却笑着道:“司离潜心于修炼之道,仙门贵女骄矜,多是德戒持身,能提刀执剑女子寥寥无几,加上他这寡言少语的性子,恐是难讨女子欢心。不过我看自师香夷来了朝天殿,便见他与师香夷走的亲近,你们可得留意些,不要来日让他真带个妖女归家。”
冷鹤月扶着冷道涯,轻声道:“司离若是真遇着个合心意之人,我们便是拦也拦不住,随他去吧。”
冷道涯点了点头,想了稍许,道:“防患未然啊。妖女便算了,寻个性子千万不要娇蛮跳脱,太刚烈直爽的。亲家母素爱明仪知礼,温婉贤淑之人,若是寻个烈性子,那亲家母岂不是天天有气受?”
冷鹤月笑着道:“爹,司离还不着急,此刻说这些为时尚早,你呀就甭操心了。”
静默须臾,二人走了一段,气氛稍缓平和,季司离神情淡漠,再次出言,莫名问道:“师香夷,你听过雨吗?”
师香夷眉梢一挑有些意外,笑道:“干什么?”
季司离语气温和,对他道:“下月初七,春山亭有场秋雨,你想不想去听?”
闻言,师香夷仰起头沉默着与他对视良久,神情颇有几分讶色,须臾,她面上敛了笑意,敷衍的拒绝道:“多事之秋,不焚天坑还有许多事等我回去处理,没得空闲。”
一语末了,师香夷转过了身才迈出一步,身后就再次响起季司离的声音,道:“无论你是否会去,我都会在春山亭等你。”
听得这话,师香夷停顿住了脚跟,微微侧眸却没言语,顿了片刻,就再次抬步朝石阶下行去。
因着先前约定,如今灭度葬刀盟的奉天宗倾覆,冷道涯也履了约将三百万灵石,以及将原乡会俘虏弟子九百余人,外加妖奴平民两千余人驱逐到不焚天坑,师香夷便动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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