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都在那里,你们不提名字我都忘了。”宿管阿姨打着哈欠,“小姑娘也是可怜,她父母似乎是本地人,还有她那个街流子弟弟。听说都闹到断绝关系改名字了,不知怎么又回来当老师了。事情闹大的时候她那些个家人还在煽风点火,就因为小姑娘不给弟弟买房,说人家不孝。”
“人小姑娘可争气,听说还自己贷款买房了,平时也很照顾我们些老阿姨。不过也可能是太争气了,和一些老师领导啊的关系就不太好。”阿姨的话匣子一开就刹不住,“之前就整啥优秀名额闹得很不愉快。唉,后来她走了也是三两个朋友过来草率地收拾了,还有一堆在那里没来得及丢。”
宿舍楼间杂乱地堆放着还没清理的各种杂物,空中飞舞着肉眼可见的灰尘。萧悸眯眯眼有些虚弱地靠在一边的楼梯扶手,姜瑜略了眼,认命地捏着鼻子开始翻找线索。
“除了定期房贷扣款,最后的记录是一大笔提款。”姜瑜拍着遍布灰尘的文件夹查看。“还有一堆没有姓名只写了同一个学号的奖状,还挺新的。”
“是那位休学女孩的学号?”萧悸说。
“是的。”姜瑜瞄了一眼班级的花名册。“还有个日记本。”
[又回到了这里,如果当年我考上了市一中,是不是就能换个地方当老师了。不过努努力,调任到城里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老样子。很庆幸还是有很优秀的孩子,希望能帮到他们。]
[老师这份工作,与我预想中的,越来越不一样了。新增的兴趣课程让孩子更难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上,更遑论,一些莫名其妙的琐碎工作,有些根本和孩子的教育扯不上关系,却占用了老师大部分的时间。如果不是还靠着工资供房,我已经很难找到坚持这份工作的意义了。]
[很气愤,各项评分出来稳居第一的优秀公开课,被一次又一次地推翻重来,我和孩子们都筋疲力尽了。可能无论我怎么努力,最后名额还是会落到另一位领导更看好的人身上。每次看到孩子们失望的眼神,我都很挫败]
[堆积的琐碎工作越来越多,孩子们的成绩下滑,心情很不好。今天批评了上课明显不集中精神的一个女孩,语气有些不好。那个孩子真是太像当年的我了,过份的期待让我反应有些大。明天上班一定要再和她好好谈谈。]
[我实在不是个合格的老师,孩子在我眼皮底下被欺负,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还不分青红皂白骂了她一顿……我和当年那些老师有什么差别。我这么辛苦努力成为老师,有什么意义。]
日记记录的时间又间隔了很久,最后的一篇:
[那个孩子被推了下楼,就在我初中时被关了一晚上的地方。几乎一样的遭遇,像诅咒一样,多年后我却依旧无计可施。连续数日的奔走,提交证据,都石沉海底。]
[她的右手折了,伤得很重,她家里人来闹。我很清楚就算拿到钱,他们也不会用到那个女孩身上。就像当年他们,拿我志愿换的钱,帮我那个弟弟上所谓贵族学校一样……发生了这样的事,没有学校敢聘用我,房贷也很难还上了。最后一点绵薄之力帮她交了医药费,希望她早日康复。可笑我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轻而易举被拖回泥沼中。我还是形单影只,不受人欢迎,自大自傲。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连我自己也被打回了原形……]
[明天可能是个好天气,抱歉,原谅我只能懦弱地走进这段良夜。]
日记读到最后,众人都有点沉默。
“她真的想成为一个好老师。”姜瑜的声音有点低沉,“可惜,我问了很多学生,对她的印象不是不知道,就是没几句好话。”
“这个学校烂到骨子里了。”萧悸隔着窗看着对面楼道间堆叠的歪斜桌椅,放学时学生谈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真不值得。”
姜瑜抿了抿嘴,忽然煤球在阳台叫了一声,众人往外一看,罕见地校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正在和看门大爷说话。
“那好像是休学的那个女孩,走,下去看看。”
到校门口时女孩已经走了,右手还吊在胸前,很快走进了一辆车里,被接走了。
“也是第一次见到校园外有人,是不是说明副本的作用范围不止校园内。”魏简问。
“可能是。”刚睡醒还有点虚弱的梦易开口了。“关于诡异的研究有不少流派,主流的分2个,其一是出入口论,另一个是异物论。前者认为副本是连同2个平行世界的出入口,出入口的出现导致了2个世界的重叠,重叠的范围取决于污染源的能量大小。后者认为诡异就是身体中的癌变细胞,只有清除了真实世界才能逐渐变回正常。”
“出入口论的一个论点,就是诡异造成的影响是成波纹状随着远离污染源而减少的,并不是异物论一样固定的。或许现实中这个休学的女孩的确不清楚附近的情况,只知道封校了,有急事就过来看看。只是在受诡异影响的我们看来,合理化成副本内的一段情景。”
“大爷,我看刚刚那个女同学有点眼熟啊,她过来有什么事情么。”姜瑜熟练地开始搭讪。
“哦,她说让我给一位叫赵曼松的老师转交一封信。”大爷挠挠头,“老头子年纪大了,这些老师的、来来去去的也记不得什么名字,正好你来了,顺路帮我去送送信?”
“那位女同学,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姜瑜接过信,又有点疑惑。“她家的环境不是不太好么。”
“的确啊。老头子算是和他家打过点交道。”大爷喷出口烟。“母亲去世得早,跟着父亲和奶奶过,还有个二婚的继母给生了个弟弟。不久前她父亲车祸丢了工作,天天就知道喝酒,能过得好么。听说还是她那位班主任,想方设法打电话找到了她舅舅,听说现在换了监护人办理了转学,看起来日子才过得好点。”
寒暄一阵,众人回到宿舍楼。
“信,要拆开看看么?”姜瑜犹豫道。
“你将人存折都扒光了,也不差这一封了。”萧悸笑道。
“是封感谢信。”易梦一行行字扫下来,缓了好一会。“如果那位老师早点看到这封信,说不定结局就不一样了。”
[您是我见过最勇敢,最优秀的老师。虽然您很严厉,但我知道是因为您寄托了太多的希望在我们身上,您希望我们能考到更好的学校,走出这里,走出不一样的路和人生。从来没有人挡在我面前,那样声嘶力竭地去保护我维护我。那些让我痛苦到连我自己都开始习以为常的,他们口中的‘小事’,没想到真的有人能看到,有人能为我发声。]
[被推下去的时候,我看着楼梯间那座摇摇欲坠的,像高塔一样的破旧桌椅。我很害怕,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这堆破桌椅,似乎怎么努力地往上爬,总会担心有坍塌的一天。但我又总想起在讲台上讲课的您,您说每个知识点的时候那跃动的神采,绽放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如果塔的顶端是成为像您一样的人,我想我会更加坚定不移地前进。]
魏简也接过信粗略扫了一眼:“这个C级本的污染源,意料之外地实在啊,直接送上门。”
姜瑜喃喃说:“她未必想要什么复仇打脸的惨烈结局,或许只是想要一句道歉,或者一句道谢而已。”
萧悸拿过信,确认了信落款一个细小的羽毛盖章,随后拿出了一个纹路繁复奇异的金属盒子打火机。
“嘎达。”随着信件的点燃,周围的场景也像被火烧掉遮盖的帷幕一样,露出了它原来的面目。来往的学生们开始显现出他们原来的面貌,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陆续地从校门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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