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阶夜色(六)

萧浣晴走到公交车站,撕开小面包的包装袋,慢慢嚼着,目光落在站牌上的“榕城第一中学站”,停留良久。

她等的是810路车,并没有路过那个站点。车来了,她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上车、投币,走到最后一排坐下。这个时间点,车上没什么人,她以往都是坐车来上班,没想到今天是下班,竟然有些不习惯。

养成一个习惯要多久呢?公交车启动,她看着窗外的风景逐渐倒退。半小时后,她在“榕城师范大学站”下了车,慢慢的往学校去。

校门口有人脸识别系统,她刷脸进了校,屏幕里显示了她的名字,下一行“教职工家属”,闸机便打开了。教师公寓区不远,楼道有些破旧,水泥的台阶,半落不落墙皮上有斑驳的疏通下水管道小广告。萧浣晴上了五楼,打开门,门有些重。

她脱了鞋,直直走到客厅一方供台前,台上有香炉,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香炉后摆着三个牌位,两个有些旧了,一个还很新。萧浣晴乖巧的鞠躬,“妈妈,外公外婆,我回来了。”

一室安静。

三室一厅,住一家三口是最刚好的。萧浣晴走进次卧,从床头拿起一只棕色的泰迪熊玩偶。泰迪熊双手捂着眼睛,她掰下一只磁吸扣的熊爪,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回去,让小熊捂住眼睛的时候把戒指藏好。

萧浣晴放下小熊,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双目通红,脸颊的伤也有些肿了。

她将自己洗干净,又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躲进床里,轻轻抓住小熊,这才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萧浣晴闭着眼,伸手在床边摸了两下,找到手机,骤然亮起的屏幕刺激到她的眼睛,这才彻底清醒了。

凌晨三点多,她拿不定主意是继续睡还是醒来,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昨天见到方时序了。

他跟高中的时候相比,变化挺大。第一次见他穿西装。但,还是觉得熟悉,仿佛分开这么些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他跟新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笑得那么开心吗。

萧浣晴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中甩掉。

她和方时序,其实连一个体面的道别也没有。他们是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分开的,刚上大学,她的“聚友”账号就被盗了,找不回来,几乎失去了初高中所有朋友的联系方式。那时候,手机号码也从家里的电话分号换成了大学本地的号码。即使她把方时序的手机号背得滚瓜烂熟,也尝试发过几条短信,最后却石沉大海。

林医生应该完成催眠了吧。他又忘记我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又热起来了。

‘幻境’一事,即使在榕城市公安局也属于秘密。被无辜卷入的普通人,如果在‘幻境’中意识清醒,结束后依然会留存相关记忆,遇见这种情况,就要进行催眠,以求让被卷入者模糊这段记忆。

萧浣晴与祁寒,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没有亲人要签保密协议。

姚青青和魏嘉铭并不是公安局的人,二人是从别的单位借调来协助工作的。

萧浣晴翻身下床,坐到书桌前打开小台灯,拿了纸和笔,开始打草稿。以往关于‘幻境’的报告都是傅队写的,但这次是她一个人去,所以只能她来完成。萧浣晴写了一些自己的推测,关于本次‘幻境’的覆盖范围、产生原因、‘幻境’具体内容、应对方法、解决过程,她画着思维导图,写写画画间,天空再次亮起。

草稿打的差不多了,萧浣晴走出房间,鞋柜上放着昨天傅队给的矿泉水,她拿起来一饮而尽。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晒了,太阳升起,她迎着光,昂着头闭上眼,周身沐浴在这片光晕里。

“太阳出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把小熊掌心里的戒指扣了出来,细细的银链子穿过,微微低头,戴在纤长的脖颈上。

榕城师范大学校区占地面积广,有好几个食堂。萧浣晴戴了口罩,买了杯豆浆和两个豆沙包,端到食堂的角落静静吃着。吃完,收拾好餐盘,她回家拿了太极剑,往操场方向去。

操场侧边已经有几位年纪稍长的教师和家属了,萧浣晴不便摘下口罩,但仍然依次跟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问好,接着站到队伍的最末端。

很快,有人拿来了收音机,众人纷纷手持太极剑,开始跟随音乐练习一招一式。

摒弃额外的念头,萧浣晴很快进入“心流”状态,她与手中的剑合为一体,仿佛这把剑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把剑的手感与长度都跟她自己的惊鸿剑非常接近,这些剑招早就烂熟于心,再加上她本来就是舞蹈演员,举手投足间,动作收放自如、浑然天成,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画面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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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她
连载中陶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