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花魁娇,邪魔厉,逞凶狂
萧皇子,剑光寒,斩妖邪,美名扬!
清风过,玉宇清,姑娘笑,太平长!”
院外的大街小巷里,隐隐穿来孩童们奔跑嬉笑的声音。
他们用稚嫩的嗓音唱起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新鲜歌谣。
歌谣简单直白,显然是有人刻意编撰传播,为那日的腥风血雨涂抹上一层“正义战胜邪恶”的颜色,当然,也把这件事彻底钉在了“圆满解决”的框架里。
但这些事,与他们,也无甚关系了。
扬州城的喧嚣与暗流,随着马车轱辘的转动,逐渐被抛之脑后。
查大仁主动请缨,给他们准备了一辆马车,宽敞舒适,一看就是下了心思打造的。
云晦坐在角落闭目调息,他还在尝试是否能够在不惊动蛊毒的情况下找回内力,沉默地像一尊冰冷的石刻。
唯有在马车剧烈颠簸,温照雪身形微晃的时候,他才会倏地睁开眼,确认无恙之后,才再次合上眼,周而复始。
段昭也不管在马车里多么摇摇晃晃,嘴里还啃着核桃酥,含糊道:“姐,我已经把那些东西都送到慈济堂了,还拜托那个叫楚凌风的大傻……不,大公子帮忙,估计他应该能处理好吧。”
温照雪闭眼沉思,她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可惜太混乱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本《漱玉琴谱》去了哪里,难道还在楚凌风的手里吗……
“姐?温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温照雪摇摇手。
“姐,我只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这么快又要走啊?我们还没好好在扬州城逛一逛呢……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段昭到底是个青葱少年,难得出来见一见世面,还未尽兴,就又匆匆踏上离开的路程。
温照雪端坐在一边,指尖轻捻着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符,玉符上以极细的银丝嵌着一个清瘦的“寒”字。
这是今晨,一只通体雪白的异色寒鸦送来的,很明显就是她师傅的手笔。
明明可以通过商行传信,却非要差遣小寒鸦跑一趟,寒山孤鹤冷青玄的行事总是这么独具一格。
小寒鸦还带来一封信,信的内容极其简短,只有寥寥数字:
“山雨欲来,见字速归,旧事堪询。——师字”
字迹遒劲,一如其人。
但这几个字,却让她的心湖泛起波澜。
师傅常年隐居于寒山之巅,与师姐二人共同打理门派事务。
如今突然传信过来,语气虽淡,却有些罕见的凝重。
所谓的旧事,是指什么?难不成与母亲有关?还是与……温昊天、段鸿,乃至那搅动风云的“凝煞”有关?
“我师傅传信回来,师命难违,所以现在我得回寒山派一趟。”温照雪收起玉符,道。
云晦睁开眼,望向温照雪,似乎也在好奇她的门派。
段昭一口吞下最后一块核桃酥,擦干净嘴巴上的碎屑,望着温照雪道:“对了姐,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师门。我见识短浅,只听说寒山派有一位飘渺如仙的前辈,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没想到姐你就是寒山派弟子。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段昭的眼中露出敬畏与好奇,冷青玄的名头,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更加广为人知的是这“寒山孤鹤”的名头。
这寒山派在人们心里就如同世外的仙人门派,众人只知门派里的“仙人”们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性情孤高冷绝,极少与外人交流。
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两人,温照雪只能回答,“寒山派有规定,不能与世人多透露,我只能告诉你寒山派在西南边上的雪山上。”
“门派里的弟子也不过是普通人,不过是功法特殊,可抵抗极寒的环境,‘仙人’什么的,不过是被山下之人误传而已。”
段昭点点头,识趣地不再多,只是偷偷瞥了一眼云晦。他有些担心云晦的伤势和蛊毒,但又怕他逞强。
唉~他也只能多受累,现在轮到他好好照顾云晦了。
“对了,”温照雪忽然开口,“之前路上时间紧急,现在有空了,你怎么还不老实练功?”
江湖凶险,温照雪无论是在穿书之前还是在穿书之后,不说是十分顶尖,也算是品学兼优、刻苦上进。
段昭武功平平,若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当个纨绔公子还好,但既然现在跟着温照雪,她就要对这个孩子负责。
段昭一边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听到,一边又给云晦使眼神。但云晦紧闭双眼,明显是懒得理会。
温照雪叹了口气,摆出严姐的姿态,“云晦如今有伤在身,我也不可能永远保护你。打好基础,以后就算是逃跑也能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她伸出手,把段昭掰过来,道:“从今天起,老老实实练功,每天扎马步,跑步、跑桩之类的基本功一天都不许落下!听到没有?”
段昭欲哭无泪,哭倒在坐榻上。
……
马车行了数日,逐渐远离了扬州的繁华,官道两旁的景致也渐趋荒凉,草木凋零,远山萧瑟,空气中弥漫着清寒气息,他们逐渐失去了季节的概念。
沿途城镇村里,关于扬州城揽月阁“花魁案”与英明神武皇子殿下的传闻依旧沸沸扬扬。但除此之外,一些新出现、令人不安的流言也开始悄然蔓延。
茶寮歇脚的时候,几人也总能听到那些压低声音的议论。
“听说了没有?西边现在不太平啊……好几个小门派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除了点苍派、离山派之外,还有哪个门派来着?哦,对了,还有青城派。这几个门派都被烧成了白地!人影都不见了,你说怪不怪!”
“何止是西边啊!北边的镖局走镖,也说路上不太平,邪门的很!像是……像是凌云殿的那帮崽子又开始活动了!”
“嘘!小声点啊!不要命了吗?凌云殿也敢随便提啊!”
“怕什么!不过是区区凌云殿罢了,咱们正道人士可不是吃素的!”
“我可听说那凌云殿的圣女换人了,是个狠角色,好像叫什么……月临江。还带着左右护法,都是手段毒辣的主,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还是少惹事的好。”
“唉……这世道啊…才刚刚消停了几年,又要乱了吗……”
闻言,众人都摇头叹息。
江湖武林没过几年都要乱上一回,商贾大世家借此敛财造势,但老百姓却要为上面的“贵人”们承担混乱的后果。
温照雪端着粗茶碗,眸光微凝。
对于凌云殿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这是数十年前搅动中原武林腥风血雨,而被冠以“魔教”威名的门派。
虽然一度沉寂,但凶名犹在。只是没想到如今死灰复燃,还与西北边的动乱有关。
云晦依旧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帽檐遮住了神情,但在听到“凌云殿”之后,他还是动弹了,虽然极其细微,但还是没有逃过温照雪的眼睛。
他……难道与凌云殿……
几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赶路。
是夜,几人投宿在一处驿站。月光凄冷,夜风萧瑟。
段昭被连日操练,一边赶路,一边被狠抓基本功。一沾上驿站的床榻,就直接“瘫痪”了,呼呼大睡。
温照雪在驿站后院中静立,运转天照寒光诀,汲取月华寒气,滋养着经脉。
冰寒的内息流转,在她的周身形成一层极淡的霜气,莲青色的衣衫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孤绝。
云晦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间门,走了出来。
难得一见的,没有戴帽。月光照亮了他苍白,但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有那双沉寂的眸子。任凭夜风拂过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隐入鬓角的旧伤疤。
他走到后院的枯树底下,倚着树干,微微仰头,望着天际那轮明月,眼中倒映着月色,竟有几分……茫然。
两人一立一倚,相隔数步,皆是寂静无言,却如此和谐静谧。
许久,云晦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寒山……冷吗?”
这问题真是让她没头没脑的。
温照雪缓缓收功,周身的霜气渐敛。
“终年积雪,自然是冷的。”她回答道语气平淡。
云晦沉默了一会,又道:“……你的内功,需要在极寒之地修炼?”
“嗯,我修炼的是天照寒光诀,需要汲取至阴之气。”
云晦重新望向那轮明月,目光似乎穿过了层层寒雾,落在了极远的地方。
他周身那股挥之不去呃阴郁和死气,在月光下似乎变得淡了些,透着一种疲惫的孤寂。
温照雪心头微动,她很少见他主动开口,更加不用说这些近乎寻常的问题。
他忽然想起薛青偷偷跟她说的悄悄话,云晦体内的功法根基极正,与她的功法或许有微妙的联系。
她缓步走近,在一步之前停下。
云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却没有避开,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温照雪抬起手,指尖凝结一丝精纯的内息,带着一种安抚和探寻的意味。
云晦感受到,体内被千机引与凝煞折磨得如同沸油煎灼的经脉,在冰寒内息接近的同时,居然产生了舒缓与…渴求?
就像是干涸龟裂的土地上迎来冰寒水汽,那是深入骨髓的慰藉。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就被猛烈的毒性躁动所淹没,但那异样却深深烙印在他的感知与记忆中。
他压抑住自己想要触碰的**,这种**是肮脏的,怎么能污染皎洁的月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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