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披露在人眼前,乘着阴凉意的绿意盎然于月色一同倾泻下来,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周边墙壁上,有些散乱在木板上,任何地方都能有所连接。
宴从月和伏夷同参读一本古籍,他们之间只有衣服相碰,他们的影子却相依相偎。
两人似乎都未曾觉得疲倦,没有一个人先起身或是说些其他的什么话。他们同专注于一本书,你问他答,倒也渐入佳境。
伏夷用心讲解让宴从月醍醐灌顶的同时她其实也能模模糊糊地摸到他的意图,这些日子她愈装不在意,他便愈得寸进尺。
眼看天边即将露白,伏夷仍旧没有起身的意图,宴从月顿了下神抛却一时的决意,又决定待天一亮她再同他说。
只等到天亮再说,她想。
他温和的话语持续地响在耳边,天大亮的那刻,宴从月没再对他的话作出回应,只是忽然转头来看着他,静静看着坐在近在咫尺的人,似乎连他肌肤纹理都能看得清。
目光一不小心留得太久,要说的话却留在嘴边没说出来,旁人就会错了意。
伏夷眉眼一弯,朝她问:“怎么了?”笑意扩大到嘴角,腔调中带着笑意道,“终于累了?”
宴从月蓦地一愣,她常常这样,并不怎么觉得累。她顺着他的目光实话实说:“累倒是不累。”
刚说完注意到他含笑的眼眸才意识到不对,眼睛微微转动,把视线悄悄移开。
许是承受的目光太炙热,她起身快步走到窗前,一同离开的还有看到半截的书籍。
书说收起也没完全收起,在宴从月即将要握住书的同时伏夷握住了另外一端。
她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书,想要松开被握住的书,他却也将书的另一端松开,转而握住她的手。
书掉落在地,无人在意。
让两人在意的事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手心碰到手背,温热的触感像是一瞬间碰到了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虚虚一碰,搅乱了一湖春水。
而宴从月一时疏忽,手就挣脱不开了,任由他摆布,她看着他一步步朝她靠近,双眼装的全是他的身影。
她顺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直至被逼到尽头,腰部抵着窗框下部,凹凸不平的下部木头直触到隔着衣服的皮肉。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问:“你要去哪?”呼吸浅浅落在她的脸上,骤紧的强迫感忽而消失,他站直身体,慢慢往后退了两步,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书还没看完。”
伸手可碰的星海倒映在他幽深的眼眸里,除却这,眼里只有她的存在,很快便轻易生出一种错觉,一种镜花水月的错觉。
宴从月轻轻动了动眼睫答:“是没看完。”
伏夷不解地侧了侧头:“那……何不继续?”
何不继续?
他已有答案却明知故问起来。
自然是她不想,宴从月的视线微微有所波动,人依旧不言不语,她能说出来的理由未免会引人误会。
宴从月背过身,伸出上半身朝外面张望,去捞了一颗还没隐去的星辰,只有泛着粉色的指腹触碰了下这颗随时消失的星辰。
“我也没要离开,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这月色。”她看了眼即将要褪去夜色伪装的天,又补上了一句,“倒是有些迟了。”
她退回去时毫无征兆地碰到一直站在身后的人,眼神落到一旁的书上,将它收到手中,快步走向从前摆放书的地方,将手中的书放回原处。
伏夷一直未动,专注地将视线落到她身上,这一刻看她成为了头一等的大事。
视线宛如一道生了刺的荆棘,只竖立长在那儿就能刺得人心跳不稳。
宴从月似乎是为了免除尴尬,看着眼前的书籍,状似无意地说起:“先前听说青邺峰的星海甚是瑰丽,恰似星入水低垂。”
“这几天都呆在室内,一直都无缘得见,刚刚看了最后一眼倒真是如传说一般。”
伏夷站在朝霞挥洒的地方,日出阳照只偏爱了他一人,而他也是只偏爱一人。
听到她说出来的一字一句,他的眼神变得明亮稍许,伸出手幻化出一美轮美奂的星河虚影:“你若是喜欢,天天抬眼就能看到。”看到宴从月诧异的神情,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我是夫妻,也是心意相通的道侣,我的不就是你的?”
九重天是他凭一己之力筑成,青邺峰也是他的地界,他的话除了有一点偏颇其他一点错也无。
这一点偏颇却让她心中愤懑于他的自以为是。
宴从月的手陡然垂下,眼睛微微扩大,看着他暂失了神,不知为何,众神的眼神又一次落在脑海里,那么的怪异、那么的令人不适。
眼神变化极快,无数的想法、念头都湮灭成一团虚无,他同解释过,她认为那只是托词。
传于六界的合籍大典,一桩旷古难见的盛事,怎么能简简单单地说是合作?
宴从月淡淡地疑惑:“你在胡说什么?”低垂眼眸,边说边远离他,神色越是平静,语气便越不稳,“你同他人合了籍,同他人成了一对,现在又和我来说这些。”
“我在你眼前算个什么。”
“可以随意收回的玩意儿吗?”
伏夷双唇翕动,手中的星海零落成一团零碎,他似乎是见不得她这么形容自己,想要打断她的话,可在打断之前宴从月先说了话:“我想我应该不是。”
眼神对视上的那刻,一切都明了,他们心间的距离相向一寸也不曾背离过。
他们都懂得对方的意思。
“当然,我知道你所谓的合作应该是真的,但我并不想和你有牵扯,被你牵连。”宴从月神色平淡道。
“你真的是在担心这些?还是因为其他?”伏夷好像已经在情绪上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矢志不移。
太阳升于半空中,新的一日拉开了一个序幕。
两人的较量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宴从月蓦地一顿,穿过窗户的日光照到她的眼睛,看着对方看透一切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最初的反应过大。
她低声说了别的话,用别的话说出了她的意思:“神尊,我真的已经放下,你不必怀有愧疚之心。”
“既然不是那就请你不要这样对我。你的身旁既已有了旁人,便不要再留恋从前。”
身体的掌控权又一瞬间回到了她的手中,她从陈列的书籍行列中走到木梯跟前,身影和她的声音一样绝情。
宴从月垂着眼想,话如日子一样,重复地颠倒说出,他们这次又是不欢而散,这样他该厌倦了吧,也该认清了吧。
这样想的下一秒眼前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一道水蓝色的屏障,伏夷的声音也从身后传过来。
“我和你解释过的话你是半点也不信,那你不如自己用术法去听一听近来发生的事。”
“你以为我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
“你以为我会任由别人欺骗吗?”
“你以为我会再放手?”
你当然不会这样。
宴从月默然,仰头看着逐步走近她的人。
他的目光溢满了宽容与温和,那是一种特有的纵容。
这种刻意的纵容让宴从月不想再去说什么伤人的话,她看着他,想起最近他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件事都是在带她回忆从前,人亦或是物无一不在对她说:你看,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她像是认了命,又重新拿起那本书坐在原处,翻看起来。
伏夷依旧还站在原地,像是被遗忘的旧人,既因为她的妥协而松了口气,又因为她不肯向他靠近而神伤。
他还是跟上来,寸步不想离。
无声的字影亮在眼前,宴从月停留过的符文旁都会适时出现讲解。
一个接着一个,她终于忍受不了,轻抬了抬眼,被扬起的星星眼刺到,她还是开口:“我以为,你在我身上花心思不过就是浪费时间,就你而言,你应当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伏夷听到她同他说话,眼中已是掩不住的惊喜,也不在意她说的话而是直接回答:“没有,其他事都处理得很好。在其位谋其政我还是知道的。”不知何时他已经从桌前绕到了她身旁,“阿月,我知你知我心。”
他看到她有所松动,再接再厉:“你只是在自我欺骗。”
宴从月没有开口,用一种看不懂的目光看着他:“我——”这声“我”又淹没于他的微笑中。
伏夷屈膝看着她,双手轻轻牵住她的手,两人的衣袖交叠,广袖遮盖住了握在一起的手。
她看不到却能充实地感受到他的用力,他的声音也一字一句地响在耳侧:“我只信,从来好事多磨,你自会是我的。而我也自会是你的。”
宴从月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她想或许从伏夷想起的那刻开始她就已经注定要和他纠纠缠缠。
手上的触感真实地桎梏住了她,包括她的□□与灵魂。
她半天才道了一句:“你这样,又能如何呢?将我拘于此处难道就能如愿了?”声音干涩,眼神也带了些从前未有过的苦恼。
伏夷笑了笑,将脸埋于她的掌心上,笑声更加明显,他低声喟叹:“我也知这样恐是不能如愿,而我这样很是大抵你会很看不上。但是,阿月,是你把我变成这样,变成了这副沉湎情爱的模样。”
“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总之,你心里有我就好。”
伏夷又是抱住她,他的声音和浅浅呼吸都响在耳侧,温热的身躯传递过来一种信念,迫使她去认同他的话。
宴从月还是紧闭了下双眼,随即睁开,旁边的人感觉到她的动静,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温柔地质问起来:“这几天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吗?还是说你已经认定了你所认为的。”
“你说我们不一样。”他陈述完这句话又自顾自地笑起来,“那你扪心自问,我们到底哪里不一样,若是真的发现那你定要告诉我一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一味逃避。”
伏夷在太阳升于最高处时离开这,走前留下两句话。
“你怀疑什么便去求证,也稍微给我一点信任。”温柔的声音中带了些浅浅露出的逼迫,“那些会让你担心的事,我都已经解决。”
他望着她,最终还是离开。
他们总是最了解的存在,一个眼神就已经向对方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自伏夷走后,一室陷于寂静,而宴从月听到他说的话那一刻起便想起昨天学过的法诀,犹豫间,唇间已是默念有词。
她天赋本就极高,法诀念完的那瞬,转念间眼前已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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