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初?”
路明熹繁杂的思绪被打断,侧头看向这个认识还不到一天却在不知不觉间托付信任的同龄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领悟出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顾璟初半推半拱挪动到相对平坦的位置,以原形卧下,对着路明熹露出软和的肚皮,湿漉漉的鼻头顶住她的手心。
“只是有一点点累了。”
顾璟初说完,干脆眼睛一闭,大有一幅“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挪动半分”的架势。
哎呀哎呀。
向来雷厉风行的玄烛宗大师姐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如何应对顾璟初的无赖式撒娇。
湿热的鼻息弄的路明熹的手心很痒,她想推开搭在腿上的狼脑袋,整只左手陷入了柔软的皮毛中。
无论多么稀有难得的皮裘都比不上温热鲜活的生命。
路明熹凑近闻了闻,熟悉的桂香将她包围,让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璟……”
另外半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装着话梅糖的荷包就递到路明熹的嘴边。
望着冲自己傻笑的白狼,路明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接过荷包还不忘塞颗糖放进顾璟初的嘴里。
“谢谢你。”
路明熹伸手环抱住白狼的脖子,诚恳道谢。
从顾璟初的行为举止中不难猜出,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坏情绪。
总是在替别人的操心的路明熹破天荒被后辈照顾情绪,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有点奇怪,又有点熟悉。
但不讨厌。
“璟初你说,我们会不会很久以前就见过呢?”
“怎、怎么可能呢哈哈哈。”
路明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顾璟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着急忙慌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有鬼。
她也立刻从顾璟初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中明白,眼前这匹大尾巴狼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能上辈子就见过面。”
路明熹放任自己像没骨头似的瘫在白狼的身上,沉溺在软和的白色海洋中,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好似梦呓。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金色的粉末,往上随手一扬。
粉末在昏暗的空间内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停在一人一狼的头顶上方,根据路明熹的动作分散或聚集,演变成一条条长短方向不一的线条。
“这是位于玄烛宗附近山川河流间的灵脉分布图。”
路明熹说话的同时也在关注着顾璟初的表情,除了惊讶之外,她竟然还能从一张狼脸上看出“还有这样的把戏你从未对我耍过”的悲伤。
噗嗤,这姑娘还怪有意思的。
“世间万物都离不开灵气的滋养,特别是我们修习之人,灵脉对修士而言就像哺育着我们的母亲。”
路明熹说话的同时,淡金色的线条随着她的动作再次变换,勾勒出飞禽走兽贩夫走卒的模样。
“传说,生灵死后都会回到灵脉的源头,大到镇守一方的大能,小至路边的野花,所有生灵最后都会在同一个地方重逢。
那里是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粉末组而成的线条重新凝聚在一起,变成一个金色的圆球,像泉眼又像太阳。
顾璟初歪头凝望着头顶的那抹金色,歪头侧耳认真倾听。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被娩出母体的孩童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路明熹伸手轻轻拂过顾璟初的前额,掠过白狼独特的异瞳,“我上辈子也许是只珍珠鸟,被你漂亮的眼睛吸引。”
被捂暖的食指在顾璟初的鼻尖点了点,“然后像这样停在你的鼻尖,记住你的容貌即使回归灵脉也不愿意忘记。
所以初见时才觉得亲切,就当我们是远别重逢吧。”
路明熹言之凿凿,让知晓前因后果的顾璟初心里也动摇了几分。
当然,也只是动摇了几分而已。
连家在哪里都忘得一干二净的白狼怎么可能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明知道路明熹的说的话真假参半,顾璟初还是应和点头。
路明熹的声音像是山间的潺潺溪流,轻快又活泼。
顾璟初就算听一整天也不会觉得烦。
“师……明熹姐,你说我们死后会留下什么吗?”
心怀异样情感的年轻人总会有些奇怪的幻想,希望自己因意外离去后(最好是为苍生大义牺牲),成为心上人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朱砂痣。
“什么都不会留下。”
路明熹平静的声音对顾璟初来说有种别样的残忍。
“能让修士死亡的原因大致有两种,一是躯壳损毁,若是提前准备好救命法宝倒也无碍。”
“二是无法凝聚使用灵气,通常在灵根受损或者大限将至又无法继续精进的修士中比较常见。
就好比一个木桶,它的底部已经烂掉了,无论把周围的木板加的有多高,桶里的水也只有漏完一种结局。”
“我们死后,肉,体会逐渐崩解消失,根据自身的灵根的属性演变成一场独特的自然景观,水灵根会变成一片水域或是一阵雨,木灵根会变成树……以此类推。
而自身的灵气会反哺世间万物。”
“或许我以后不会这样。”路明熹的嘴角弯起自嘲的弧度,“因为除了一把断剑以外什么我都不会留下。”
“不会的!”
顾璟初把头昂起,好与路明熹平视,说话的音量不自觉提高。
“额……我的意思是明熹前辈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就算路明熹捂住耳朵,被顾璟初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一吼,仍觉得耳膜隐隐作痛。
“蠢狼。”
嗔怪着捏了把顾璟初的耳朵,路明熹眼里却没有半分不悦。
“这么关心我呀。”
少年人赤忱的真心总是格外令人动容。
路明熹的手伸进白狼毛茸茸的大围脖里,划过颤动着的喉咙,不经意发问,“难不成你喜欢我?”
……
“是的。”
顾璟初直视路明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喜欢您。”
啊哦。
路明熹的表没有变化,只是默默收回手移开目光,坐姿都端正了几分。额头淌下的汗珠昭示她不平静的内心。
好像玩脱了。
趁着师尊大脑宕机的片刻,顾璟初谨记她的教诲抓住机会趁热打铁。
“我很确定,对您的感情。”
白狼的眼中闪烁着名为执拗的光芒,如上好的珠宝般清透的异瞳追逐着路明熹的视线。
“我想和您永远在一起。成为您的伴侣!每天……唔唔唔!”
不等顾璟初及时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路明熹就用符纸封住她的嘴,强行让顾璟初把身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作为总嫌弃吵闹环境的玄烛宗掌门,路明熹头一次觉得这个秘境过于安静了。
经过一番挣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符纸的顾璟初没有其它办法,只能老实趴在地上眼巴巴看向带着尴尬的师尊。
“我接下来会把符纸撕掉。”路明熹用力握住白狼的嘴筒子,努力压低嗓音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沉重又愤怒。
“如果你敢再多说一句话,我会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清楚了吗。”
得到顾璟初点头如捣蒜的积极回应,路明熹撕下符纸,看着用余光偷偷瞟自己的白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听着,我不知道之前那个‘我’对你说过什么,和你经历过什么,但是!”
路明熹感受到太阳穴在突突突的狂跳,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你的阅历和过去的经历暂时让你将井中的倒影当成心之所向,从而忽视了真正的月亮。”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教你的。”
“我不是……”顾璟初还牢记着魏清欢前辈的嘱托,刚想反驳,争辩的火苗就在路明熹不赞同的目光中悄悄熄灭。
“刚才那张符纸是隆山派的入门级符纸,是基础中的基础,就算不会画,也清楚破解之法。”
路明熹指出顾璟初最大的漏洞,还不忘补充,“没关系,现在的我不会失控。”
“我、亲、爱、的、学、生。”
顾璟初在路明熹的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她甚至能从白狼脸上的微表情把事情大概猜个七七八八八。
玄烛宗掌门捏住学生的嘴皮子轻轻往外扯,“没错,我已经全想起来了。”
顾璟初小声呜咽,不敢直视师尊的眼睛。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还有一个问题。”
路明熹慢条斯理的声音对心虚的顾璟初来说不亚于凌迟。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路明熹,玄烛宗掌门,光凭名字就可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此刻像世间无数被困扰的普通人一样,用手捂住脸,发出直击心灵的疑问。
欸?
顾璟初观察着路明熹的脸色。
不是反讽,不是嘲弄,而是货真价实的疑惑。
师尊没有生气?
“我对您的感情是请,请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面对顾璟初不知道从哪个话本子上看来的真情告白,路明熹除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外再无其它。
罢了,只有让一根筋的傻子亲自撞上南墙才知道疼。
“如果你能在问天典仪上进入前十,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如果顾璟初清楚问天典仪的流程,就会知道这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而且路明熹确信,如同顾璟初真能成功,那时候的她会站的更高看的更远,自然也会发现曾经在情感方面自己为之烦恼的事情是多么可笑。
而现在,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白狼变回人形,兴奋的举手发誓。
“璟初会刻苦磨练记忆,不负师尊希望。”
“若有半句虚言,璟初出门就被石头砸!”
豪言壮语放出不过片刻,一块罗盘就掉在顾璟初的头顶,发出结结实实的闷响。
“嘶——”
顾璟初捧着这个铜疙瘩,抬头向上看去。
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及时缩到她视线所不及的角落中去。
这一章路明熹和顾璟初的交流我改了至少三遍。
从人物设定上来说,顾璟初善于抓住机会,所以她会在路明熹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表达自己的感情(有赌的成分在)
(掌门状态)路明熹会尽力避免任何暧昧不亲的词语,但是(大师姐)路明熹不会,甚至乐在其中,于是理所当然翻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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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师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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