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一愣。

见两人反应不对,阿青不明白这句话说错在哪里,便只得擦干眼泪,试图挽救道:“阿青想和哥哥姐姐一起玩。”

待反应过来,苏如笙笑着摇头,而望月脸庞由绯红涨成酡红,慌乱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扬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阿青问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们两个,哥哥睡在我的左边,姐姐睡在我的右边,岂不是很好?”

这番话说得天真烂漫,阿青也不过髫年之年。望月不知如何解释,刚想道只有爹爹娘亲才能睡在一起,可转念一想,阿青父母双亡,根本没有爹爹娘亲。

自幼和姥姥生活在一起,懵懂无知的年龄,又怎会懂得男女大防?

又联想到幼时,自己也是如此缠着大孩子玩,阿青和桑塔老人相依为命,定是要比寻常孩子孤独些。

想到这儿,望月慌乱地抬眼,发现苏如笙正凝望着她脸,视线对上,他无声无息地眨了眨眼。

望月立刻心领神会,方才的忸怩已经褪去,她半蹲下身扶住阿青的肩膀,郑重道:“阿青,下面这些话你要记住,好吗?”

阿青不明所以地点头:“好。”

望月审慎地遣词酌句,告知了一些男女接触的边界和常识,讲到兴之所至,突然想到院内有个男子,不由得双颊飞红,偷偷瞟了眼苏如笙,见他一脸凝重,毫无调笑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断断续续地讲完,阿青认真点头:“……我明白了。”

顿了顿,“那,哥哥姐姐可以陪我尽晚膳吗?”

望月与苏如笙对视一眼,从他眸中看到了某种期许,思索片刻,两人齐齐点头。

阿青却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可是我还未曾和姥姥说过呢!她今日去捡丝去了,要很晚回来,不知今晚饭够不够我们四人吃。”

苏如笙微笑道:“我来吧。”

说罢,瞧着望月:“你愿意帮我个忙吗?”

……

夕阳西下,小镇道路上人影绰绰。

行人纷纷扭头,观望一对佳人并肩而行,公子人若拂柳,和煦温柔;姑娘灵动大方,面若桃花。又见那高韬出尘的白衣公子一手拎鸡一手付钱,又买了些香菇油菜之类,心中自是感慨万千。

唯独望月惊诧似的后退一步,含含糊糊地说:“你还会做饭么?”

苏如笙一只手拎着两只鸡翅膀,道:“自然。”

在望府,临安名厨来府中开小厨房是自然不过的事,寻常民间女子皆擅烹饪,但望月又是一窍不通。帮不上苏如笙的忙,她只好讪讪笑道:“你真厉害,这些我是一点儿都不会的。”

苏如笙笑道:“人人有人人所擅之事,小娘子不必介怀。更何况‘君子远庖厨’,如今一看,望小娘子倒是真君子了。”

望月朝他笑,真心实意地夸耀:“多谢你,不过……君子在于心而不在于行,要论风雅,苏公子才是我见过最君子的人。”

闻言,苏如笙眸中闪过一抹嘲讽的锐光,一闪而逝,随即轻笑道:“谬赞了。”

两人并肩而行了会儿,来到了熟悉的院落,苏如笙却没有沿着原定路线折返,而是脚步一转,来到了桑塔老人和阿青所居之地的左侧。

一座院落出现在望月眼前。

那院落虽古朴窄小,却颇为干净利落。石桌上随处散落这名籍经典,可见主人是嗜学之人。陈设布局更是错落有致,庭院载满了成片的凤尾竹,微风拂过,碧色竹叶却如刚劲蓬勃的青云,连成一片,在月光下随风而动,波澜汹涌。

望月联想到苏如笙曾言是桑塔老人和阿青的近邻,不由得问道:“这是你家么?”

苏如笙不置可否:“正是。”

望月一时感到有些错愕,随即却更升起了一种模糊的敬佩。

苏如笙察觉到望月神态,笑了笑:“在想什么?”

望月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如实告知自己的所思所想。

她道:“我本以为……苏公子人如玉如柳,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定是一位家境优渥的世家公子。”

苏如笙神色未改,含笑道:“见到贵公子竟是一位清寒书生,可否有些失望?”

望月摇头:“我曾听闻‘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心头便浮现出那林中劲竹,由寒风打磨出峥嵘神格,心中神往。此经数年,环顾四周,却始终未见到这般高洁之士。”

顿了顿,细声道,“如今,却见到了一位。”

言毕,望月慢慢转向苏如笙,她玛瑙般的黑眸中倒映着他的脸。

她神色凝重,轻声问道:

“苏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夜色落幕,月光蹁跹。

苏如笙凝视着望月,似有几分意外,唇边却慢慢逸出笑意。

半晌,他淡淡地说:“……一介书生罢了。”

没想到会如此回复,望月挑了挑眉:“当真?”

“当真。”

“不骗人?”

“不骗人。”

半晌,苏如笙叹了口气,道:“你知我为何与那桑塔老人和阿青丫头如此亲近么?”

望月满面诧异:“不知。”

苏如笙笑容未改,拂袖推开院门,一股凤尾竹的清香扑面而来。

院落内月光洒落,寂静如雪。

他从容说道: “因为我和阿青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

苏如笙将院中简易厨房里的米油调料统统拿出,因双手装不下,便委托望月拿了些。望月抱着瓶瓶罐罐,与苏如笙并肩而行,才明白为何苏如笙出门前,需要请她帮忙。

苏如笙走在望月身前,替她踏实地上杂草,望月慢慢跟在他身后。

从前她从未考虑过,‘比起在集市重新购买调料,还是从家中带出更节省些’这种问题,如今见清携儒雅的苏公子都要为生计打算,望月新奇之中更有感慨。

独身尚且如此,遑论普通人家,更要精打细算。

望月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杜子美那淡淡的“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之哀伤。

她对苏如笙的身份还是满腹疑团,可是他颇有君子之风,与桑塔老人和阿青邻里和睦多年,她又该如何去揣测他的身世?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身上的谜太多了。

苏如笙却仿佛将方才的风波一并忘却,和望月在黑夜中借着月色前行,嘴中却谈论的始终是风花雪月之事。

望月嘴上应和,心中却全然想的是苏如笙方才的坦诚。

他曾经竟也是一名孤儿。

不仅活下去了,还靠着一己之力维持生计,更磨砺了如此超凡脱俗的性子。

倘若为真,这苏公子,比她设想的还要神秘莫测。

望月满怀心思,刚踏足桑塔老人的院落,阿青就飞快地扑到二人身上:“你们终于回来啦!”

苏如笙揉着阿青脑袋,转身去烧火,阿青则扯着袖子,将望月拉到院落一旁的偏角。

土地上堆了一个高高的沙包,土壤仍是湿润的,像是刚堆上去不久。

阿青指着土包:“这是我给小赤、小橙、小黄、小蓝、小靛、小紫做的坟包,我把它们埋进了地里,希望它们……希望它们来世当幸福的蚕宝宝。”

望月侧着头瞧她,阿青眼眶红红,显然是方才哭过。

她轻轻圈住了阿青,柔声劝慰:“先帝崩殂时,不管是大臣、商贩、小孩,都放生哭泣,消息传到辽国,连辽国的百姓都哭呢。辽国皇帝更是收集来先帝衣物,为他建了一座衣冠冢。我们没有忘记他,他会存活在我们的记忆里,这些死去的生灵也是这样。你只要别忘了它,它就能永远活在你的记忆里。”

“嗯。”阿青点头,“姐姐,既然先帝还在时,我们和辽国这么要好,现在却又为何要打下辽国呢?”

听到这个问题,望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说:“也许圣人自有考量吧。”

两人沉思了会儿,又聊了些阿青喜欢的童趣话题,阿青孩子心性,渐渐忘记了悲伤,又渐渐眉飞色舞起来。

小院和厨房仅有一墙之隔,苏如笙熟练地将红椒、青椒剁成末,菜刀撞击案板发出“笃笃”声,铁锅正在咕噜咕噜烧水,一旁的瓷碟上排列着切好的鸡块。

过了很久,厨房传来一阵飘香,一锅鲜香四溢的香菇炖鸡烹饪好了,色香俱佳,面上一把绿油油的葱花更衬地可人。

“好香,是饭好了吗?我回来的倒真是时候。”

人未至,声先到,桑塔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踏进屋内。

“哟,望小娘子和苏公子竟都在,今儿晚上可是有热闹咯。”桑塔老人笑道。

望月见老人前来,眼前一亮,忙扶她落座,与阿青一同上桌。阿青则不满道;“姥姥,你回来得真晚。”

望月替苏如笙摆盘,阿青开心地捉着筷子敲碟,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盛到她面前,坐在对面的苏如笙夹着筷子将四只鸡腿撕下,装成两碟,递到阿青、望月和桑塔老人面前。

望月动了一下筷子,下意识想把自己的一只拨给苏如笙,愣了片刻,还是局促地收了回去,阿青则迅速夹着自己的一只鸡腿扔进苏如笙碗里:“如笙哥哥,我们都吃了,你吃什么?我和你和望姐姐和姥姥一人一只,这样就很好。”

桑塔老人笑道:“苏公子倒是拘礼了。”

四人在欢声笑语中开宴,须臾,昏沉的夜幕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四人正热烈地谈话,不多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咚咚”敲门声,力道之大,似乎不把门撞破便不罢休。

气氛一下陷入沉寂,只听得远处传来隐约雷鸣。四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行动。

阿青有些害怕,缩在望月怀中:“姥姥,是谁呢?”

桑塔脸色变得有些冷峻:“老身今日不曾答应接待过什么客人。”

苏如笙正襟危坐,眸中也有点点惊诧。

望月想到了什么,登时脸色变得惨白,她想起自己已在小院门口派了四个身强体壮的带刀侍卫把门,有人来访,怎会无人通传?

难道他们都……

见望月脸庞一点点白下去,苏如笙利落地抽刀出鞘,将银剑反扣在身后,慢慢朝大门挪动。

开门,却只见望卿卿浑身淋湿,立在门外。

“轰隆——”一声,天地一白。

她已是满面泪痕,颤抖着叫道:“望月,望月,出事了……”

“裴曜哥哥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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